悼念我親愛的二姐
文章來源: 柏舟泛流2023-10-26 15:14:18

悼念我親愛的二姐

惡耗聽聞萬事空,膽肝痛徹恨無窮。
有緣骨肉皆恩澤,無語淚漣雙眼紅。
處世分憂還聰慧,養家護弟亦英雄。
汝今駕鶴西天去,勿忘相逢在夢中。

今天(10月26日)早上5點40分,接到外甥打來的微信電話,我親愛的二姐因病離世了,享年71歲。

二姐2018年9月查出乳腺癌,當時已經是中晚期。經過手術和其後的化療,慢慢有了些恢複。沒想到今年初又發現複發轉移的跡象。9月份因為吃飯經常嘔吐查出腫瘤已轉移到腦部,醫生建議說不要再治療了。三個星期前跟她視頻,看她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不能說話,讓我淚流滿麵。後慢慢的有了些好轉,雖然無力,每天能吃些稀飯,有時也能到室外去曬曬太陽,因此我心頭也有些僥幸,常常為她禱告,以為是化療的後遺症,說不定過幾天就緩過勁了。前天微信上侄兒告訴我,二姐吃飯還可以,就是無力。沒想到今日噩耗傳來,讓我心痛不已。

二姐出生於1952年。小時候農村家貧且上有姐下有弟,父母有些重男輕女,自然把關注都放在我大姐和大哥身上。有好吃好穿的,有好的機會總也輪不到她(雖然這樣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二姐從沒上過學,從小就幫父母紡紗,做家務,照顧弟弟妹妹。到她大一些10來歲的時候就開始下地幹農活。大概17歲的時候就進集體布廠手工織布成一個全勞力了。二姐結婚的嫁妝是我三個姐姐中最差的,更不巧的是結婚那天又碰到我母親大病不起,因此婚禮也是非常寒酸。但二姐從來就沒有抱怨過。為此父親生前常常覺得虧欠了她,等後來家裏經濟好轉了,父親就想著給二姐打一套家具。可二姐覺得父母也不易,堅持要給我父母一些錢。     

二姐沒文化但手巧。生產隊集體農忙時代,二姐插秧又直又快。有旁邊插秧慢一點的社員,她常常就幫人家帶上了。後來進集體布廠,勤懇工作,幾年下來織出的布質量都是無疵品一流的。手工布機更換成機器的時候,因為技術好,二姐是第一個更換成用機器織布的員工。二姐談戀愛時,給我二姐夫做的鞋,那鞋底納的針眼,密密匝匝,整整齊齊,異常漂亮。

二姐也遺傳了我父親熱情大方樂於助人的性格,從小就喜歡幫助人,尤其是老人和素不相識的人。村裏人常常說,我二姐年輕時看見有老人經過村前的小木橋時,二姐總是扶著他們過橋。在井台邊有老人打水,二姐看見總是順手幫他們提一段路。80年代中期,二姐在家鄉的小鎮上開了個水果攤位,看見熟人尤其是原來村裏的老人,她常常是這人送兩個桔子,那人給一個蘋果。我中學的同學或者老師到她的水果攤買水果,隻要她認識常常是半送半賣。對那些內地來打工的小姑娘,二姐覺得她們無依無靠,也聯想起在外地的我,賣東西給她們的時候就時常多給一些。有時候熟人賣東西欠著錢,二姐因為不會寫字不記賬,時間長了也就忘了。二姐夫常常提醒她,小本生意要節約,但二姐總是樂嗬嗬的說,“這些東西發不了財,幫了別人心裏反倒高興點“,二姐的慷慨讓她收獲了好幾個”幹女兒“,至今還有幾個幹女兒跟她有密切往來。

二姐屬龍,我屬蛇,比我大一輪多。在我們老家有“蛇龍蛇龍,一世不窮“說法,意思是說屬龍的人和屬蛇的人比較容易接近相處能辦成事,這用在我姐弟身上是最貼切了。二姐從小就對我特別好,我也對她特別親。我姐弟五人一桌坐著吃飯的時候,我總是坐在二姐身邊覺得舒服。記得小時候家貧,但每年中秋節月餅還是有的。父親在中秋節之前幾天總要買回一卷用紙包著打著紅印的蘇式酥皮月餅。過節那一天晚上,一家人在小院子裏圍著桌子坐下,母親給我們姐弟五個一人一個月餅。那時候也沒什麽零食,大家一拿到月餅一下子就吃完了。唯獨我二姐總是把月餅包好藏起來,好多天都舍不得吃。幾天之後,我和小姐姐(我們比大姐二姐大哥年齡小好多)就去纏著二姐想要吃她的那個月餅。這時候,二姐就會拿出來給我們切上一小塊吃, 而她隻是把掉下來的酥皮吃了。如此反複幾天,才把月餅吃完。我二姐的那一塊月餅她其實吃的很少,都省給我和小姐姐吃了。

二姐就是這麽一個人,對我們其他四個姐弟尤其是對我特別好。小時候我淘氣受父母責罵甚至挨打是常有的事,二姐總是第一個過來拉開並幫我擦去淚珠。82年我考上了大學,每次假期回家她都預先給我買上我最愛吃的柿子。回家以後,她常常讓我到她的小店去玩,見到熟人的時候,她都要給別人說,“這是我弟弟,在xx大學讀書”,她為我自豪的樣子讓每個人都羨慕。又一次去她家玩,二姐給我煎兩個荷包蛋,吃完以後看我意猶未盡,又給我煎兩個。再吃完以後,我說二姐你煎的雞蛋真好吃,沒想到她又去煎兩個,幾乎把她家的雞蛋都吃完了。每次我返校的時候,她都給我準備好一袋水果讓我帶上。臨上車的時候,在我的口袋裏還要塞上幾塊零花錢。

91年底,我獲得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獎學金準備來美讀博。但學校裏堅持要我交近4萬人民幣培養費後才肯放行。在那時,4萬元對我幾乎是天文數字,我隻得回家與姐姐哥哥商量。大家對這麽多錢多少有些擔心,二姐拿出僅有的1萬5千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我。在我二姐的不懈努力下,一家人為我湊滿了4萬元交足了國內的培養費才讓我踏上了赴美留學讀博的路。

二個星期前跟二姐電話聊天時,二姐對我說,她最感欣慰的是我們5個兄妹姐弟從小到大都是親親熱熱,見麵時不會直呼其名,而像小時候一樣阿姐阿哥弟弟妹妹叫著。5個姐弟肝膽相照,有什麽事情相互出力幫忙,沒有一點私心,更沒有一點紛爭。二姐也感謝二姐夫5年來對她的無怨無悔的照顧,還感謝我為她經濟上提供的幫助,囑咐我以後要花更多時間照顧好我太太和孩子。大概她也意識到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她跟我說了好多話。她說父母把我們姐弟五個養大不容易。她說小時候她帶我出去玩,我累了她就把我背回家。她說她帶我去朱村的一個廟裏(學校就建在廟裏)找老師上小學。她說後來我長大考上大學了,一家人到車站送我。她說後來我又去北京,一家人又到車站送我。她說我出國後第一次回國,又是一家人到車站接我。她說有一次我回國探親,離家的時候母親哭著追出來要跟我走,是她和我大哥把我母親勸回來,現在母親大哥也都已經離世走了。。。。當時種種不祥之言讓我聽了心痛難受情難自已,說話也硬咽了,為此不得不中斷了通話。但二姐你的話,我記住了。

我外甥打電話我時還說,二姐彌留之際提起我。可見她心裏一直想著我的啊!

如今二姐你走了,你走了,二姐你走遠了,

二姐你越走越遠了,

我眼淚的花兒把心淹沒了。。。。。。

二姐,此刻,我含淚向你弟妹訴說你對我的好,一樁樁一件件,你弟妹聽得也是淚流滿麵。

二姐,此刻,我和你弟妹的哭聲,你能聽到嗎?我和你弟妹的傷痛,你能感受到嗎?

二姐,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在心裏!

二姐,願你安息在天國裏,從此無病無災,快快樂樂!

                                                                        

                                                                 你最疼愛的小弟寫於2023年10月26日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