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情緣之:巴黎,流動的盛宴
文章來源: 王府劍客2019-05-09 21:30:31

 

《巴黎,流動的盛宴》by 無問西東



Rue Xavier Privas 街兩旁是毗鄰的小鋪子和餐廳,每個門口和窗外都擺著花壇和掛籃,五彩的鮮花爭鮮地打開笑臉,擺出獻媚的姿勢。Little Morocco餐廳就是下麵一間深綠的小門臉兒 ,像個上歲數的人,小臉大肚腩,餐廳外麵有5、6張桌子,裏麵還有10幾個。

小曼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一個夥計滿臉堆笑地打招呼:“bonjear”,  “bonjear ” 小曼回笑了一下,並環視了一下裏麵稀稀拉拉的幾位客人。角落裏一個中年人在埋頭看手機,“I have a seat there....” 小曼輕聲地說,法語不夠用啊,隻好拚湊了。“yeah, yeah, merci” 夥計不停步地從身邊走過。

“Hi! 小曼,how are you?” 中年男子轉過臉來,站起身,熱情地給小曼一個擁抱,滿頰的短胡須紮著小曼的臉怪癢的,他拉小曼入座。“Hi Adrien , I am fine. How are you?” 小曼摘下圍巾,隔著桌子打量著他。

他老了,胖了一點,臉上沒胡須的地方有幾道深皺紋,那雙曾經藍綠色的眼睛變得混濁不清了,兩鬢斑白,還有了肚腩,跟這餐館是的。小曼不是也老了嗎?不染發就是一大媽,染了就是一個染發大媽。

“我們有很多年不見了,你還那樣,我很想念你。”Adrien 兩眼變得炯炯有神,長時間地凝視著小曼。他說起中文來輕輕的,不像是他的法語那麽自然有力。

“你知道我一直幻想著海明威的巴黎是什麽樣子,坐著咖啡館裏,啜著咖啡,雲霧繚繞中無聊地翻卷著報紙,瞟一眼街上夾著麵包的婦人,還有夾著皮包趕著上班的路人甲..... 你怎麽想起選這個地方?” 小曼眯著眼睛,假裝揶揄他。

“嗬,我,我覺得你會喜歡這個菜館.....” Adrien有些尷尬地躲著小曼眼睛。

“這幾年你一直在做什麽?老婆和孩子們在哪?來了嗎?” 小曼還在整理著圍巾,忍不住好奇地問。

“我在銀行做網絡,中文都不行了。老婆帶著孩子去她父母家了,一會兒我去Sein 河北岸去接他們。你呢?你丈夫、孩子和你一起來的嗎?” Adrien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打碎了什麽。

“我丈夫有個晚宴,不是那麽formal, 有帶孩子的家庭,他帶孩子去了。” 小曼輕鬆地說。

這時夥計走來,放下菜單,擺好杯具。這是一家摩洛哥餐廳,今天chef’s signature 是摩洛哥羊肉couscous,小曼喜歡的一道菜。

“還喜歡羊肉couscous 嗎?” Adrien 從上衣兜裏掏出眼鏡,低著頭看著菜單,抬起眼睛,透過鏡片小聲地問。

“嗯,還挺喜歡。你呢?Tangia?” 小曼盯著他的眼睛,嘴角彎成了月牙兒。他會心一笑,把菜單攤在桌上,“好的,tangia”。

Tangia是一種罐子裏慢燉的肉,有檸檬、牛油和大蒜,味道特別厚。那年他們在三裏屯吃遍了各國美食,最後評出摩洛哥菜比較合他們的口味,然後就每隔一段時間去那家餐廳,直到熬走3個老板..... 最後他們也走了。

小曼曾經和Adrien相戀多年,京城遍布他們倆的腳印。雖然長在皇城根下,可對北京、對中國文化的重視還是通過Adrien的眼睛。

Adrien當時是年輕的訪問學者,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他喜歡《詩經》,《太平廣記》。念起《詩經》來,五音不全,曲裏拐彎的,小曼總忍不住要笑。他看小曼笑,很焦急,怕自己念錯,後來小曼就忍著不笑。

小曼帶他去采訪中國作家梁曉聲,宗教學家任繼愈,漸漸地小曼才發現文學藝術後麵那些操鼓手。通過Adrien的眼睛和他的朋友,小曼知道了外國人怎麽看中國,也開始關注中國文化的走向,開始讀中國哲學,看中國古書。

和Adrien遊覽中國名城,與其說是小曼帶著他,不如說他指路給小曼。Adrien有本外國人編的中國旅遊書,裏麵盡是風景秀麗、人文並茂的地方。他們去了山西平遙、湖南鳳凰,江蘇的周莊,雲南的大理。那時這些地方還不是旅遊景點,小曼根本沒聽說過。那時候中國也不興這種旅遊,都是去公園。

Adrien和小曼盡情享受就他們倆人的旅遊,空曠的街道,零星幾個過路人,人們把他們倆當成星外人了,轉著角圍著看。小曼沒想到中國有這麽漂亮的地方,北方的城池灰色沉重,當地人黃土地一樣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道道有深度。南方的村落依山傍水,端莊秀麗,口音卻像是拉風車,吵得二裏地外都聽得見。Adrien喜歡遠遠地看著來往的人們,異域風情真的讓他覺得神奇。

Adrien說平遙和鳳凰是中國城牆保留最完整的地方,在街上他跟蹲地上的老頭聊天,問推車裏的小蘋果怎麽賣?日子過的怎麽樣?在大理向導帶著他們走在原始森林,他說“這是中國最原始最幹淨的地方,因為很少有人來。”

“你記得Jenny Ku嗎?”Adrien忽然放下刀叉,“那個愛打網球的女孩?”

“怎麽你見到她了?” 小曼當然記得,那時他們在麗都飯店打網球,認識了Jenny, 她當時在一家外企做銷售。

“她去年找過我,她現在是中國區MD了。” Adrien提高了點聲音,“她來法國開會,順便和我吃了飯。

小曼心裏掀起一陣小波瀾,我要是留在中國,現在會做什麽呢?DM? 那不是大媽嗎?Adrien察覺了小曼的不言不語,馬上問她現在過得怎麽樣?小曼說:“過得非常開心,孩子大了,不太依靠我了,我有更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還記得我們那個麗都足球隊嗎?”Adrien睜大眼睛,臉馬上綻開成菊花,“Jean在法國南部,我們時常來往。他有個女兒,和我女兒一樣大。Philippe 在…”

“哎,我記得你女兒和我兒子一樣大吧?” 提起孩子們,小曼興奮起來,“以後我們仨家一起party吧?讓孩子們也認識一下……”

“對,是個好主意!Jean一定高興。” Adrien吞下一大口啤酒,眼睛落在小曼身上。小曼下意識地低下頭,意識到他在看她的珍珠項鏈。

“噢,還記得這個項鏈嗎?” 小曼順手摸了一下。這是那年打完網球,Adrien在麗都飯店給她買的生日禮物。不過小曼不想告訴他,10年後,這個項鏈掉漆了,露出了裏麵的白塑料,原來是假貨。現在這個是小曼在倫敦珠寶店買的真貨。

“好看,你戴它好看” Adrien囫圇地說著。

夥計送上一客草莓冰激淩,一客chocolate mousse, 小曼貪婪地享受著冰激淩,飯後甜點是她在出國後養成的毛病,這時候吃甜的有種滿足感。

“Adrien你為什麽要去銀行啊?中文不做了?”

“我喜歡中文,但工作不好找。銀行給錢多,我現在有2個孩子,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我有計算機的文憑,他們要我,我就做了……”

“Est ce que tu es rassasié?(吃的還好嗎?)” 夥計滿臉堆笑地來收盤子,“merci “, “merci”,他倆忙不迭地回笑。

“Adrien,我們有這麽多年沒見了,見一麵真不容易,這次趕巧我丈夫在巴黎開會。希望下次我們倆家在一起聚,倫敦和巴黎不遠……”

“說得太好了!Marie一定特別高興” Adrien混濁的眼睛又熠熠發光了,Marie是他老婆。

這時街上一片嘈雜,人們朝著Sein 河邊跑去,“Que s'est-il passé ?(出了什麽事?),夥計跑出去張望。

“Au feu, Notre dame” , “Notre-dame en feu” (聖母院著火了),人們驚叫起來,餐廳裏的人都跑到街上,望著河對岸濃煙滾滾的方向。

Adrien跳起來,一把抓起他的外衣,匆匆給了夥計飯錢,急促地說:“小曼,對不起,Marie和孩子們在那邊,我得去找他們。我記住你的話,下次我們倆家一起聚。問你丈夫孩子好!”

Adrien用力擁抱小曼,快速吻一下臉頰,然後消失在慌亂的人群中。

小曼還在驚恐中,不知所措,“you take care!”。

-

誰說一輩子很長?轉眼間那個年輕的他們已經步履蹣跚,小曼感謝在生命最美好的時候,Adrien教會她成長。經曆了這麽多風風雨雨,他們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家。接下來的應該是倆家像親朋一樣你來我往,享受餘下的時光。Paris is a moveable feast 巴黎是一個流動的盛宴,是碎說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