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27)
文章來源: fanwu2018-07-08 07:10:53

範青和溫大姐看黃曆選了日子,六爺聽喝讓幹啥就幹啥。祭祀用品早已備齊,什麽燒酒黃紙蠟燭生雞活鴨堆了一片,幾個人忙活半天才算停當,不知從哪請來個道士穿著法衣,背著木劍,六爺問範青這孫子怎麽回事,範青說得做個法事咱們也不懂,道士代勞了,六爺心合計怎麽不請和尚?

老疙瘩燃點了一掛長長的鞭炮,煙霧之中道士念念有詞,十裏八村的鄉民掌聲四起這禮就算成了,隨後個個進殿焚香禱告祈求城隍爺保佑。六爺站在殿門之外仔細觀瞧,這之前還真沒認真看過殿裏的城隍什麽樣,今天看起來有點像大宋官員,城隍左右各站一人,也是文官服飾,左手的興許就是自己,右手的就是那土地了吧,這才有點暗自高興。
道士拿了酬金走了,眾鄉民也散了,殿裏隻剩六爺,範青,溫大姐,老疙瘩四人,溫大姐看看範青,範青開口道:“主子,您自己留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啟示。”六爺納悶,什麽啟示?溫大姐說:“在蒲團上禱告城隍臨凡,你已功成一件,會有賞賜。”六爺樂了,說好吧我試上一試,其他三人就退出殿外關上殿門守在門外。六爺跪在城隍像前磕了頭,直起身雙目緊閉雙手合十嘴裏默念:“城隍老爺在上,奴才範有賢敬上,建廟大事告成,如有疏漏望老爺贖罪,奴才日後必當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禱告完畢沒敢睜眼,等了半天沒有任何響動,睜開眼睛瞅瞅城隍像沒有任何異常,左右兩尊塑像也死愣愣的立著。這才有種被愚弄的感覺,騰的站起身來,踢了地下蒲團一腳,罵了一句:“敢騙你家六爺拆你廟宇。”話音剛落,懸於梁上的一盞紗織宮燈嘎嘣一聲斷線直落於六爺左肩,又啪嚓一聲砸在地上,把六爺嚇了一跳,殿外的人聽到這麽大動靜推門湧了進來,看到地上宮燈粉碎又見六爺無礙這才放心。
範青仔細觀察燈繩自言自語道:“嶄新的繩子怎麽會斷?”溫大姐笑而不語,六爺臉色難看轉身走出殿外,也懶得多想這事反正是結了,接下來該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無所謂。回到東廂房裏坐椅子上喝水,溫大姐隨後走進來說:“六爺莫急,我家老仙說今天城隍爺搬家你得靜待幾日。”六爺嘴裏一口水噗的噴了出去:“什麽?城隍爺搬家?你逗我呢?”溫大姐也不駁他:“三日後你再看殿裏變化就懂了。”
住廟裏真是無聊,除了範青給做的三頓飯,沒有樂子,況且那飯食著實難吃,看範青一把年紀也不好意思抱怨,每天都有些鄉眾前來上香祭拜,也星崩的來幾個奉天城裏的人,有的臨走還留點錢物,這樣每月的挑費也就夠了。三天一恍就過去,第四天頭上溫大姐早早就到,在屋門口等六爺出來,六爺隨溫大姐來到殿門口,溫大姐讓他自己推門進去,六爺心想這麽神秘將有何事發生呢。
進了大殿,溫大姐在外麵把殿門關好,四下看看也沒什麽變異,琢磨再拜拜就又跪蒲團上,閉眼合掌把那天的詞又叨咕了一遍,沒啥動靜,正狐疑之時覺得室內有光,越來越強,即使沒睜開眼睛也覺得刺目,微微欠開一條縫看向城隍把六爺嚇了一跳,隻見塑像萬道金光照的整室通亮,左右護法也光彩照人,刹是好看。隨著金光慢慢淡去,六爺漸漸張開雙眼,忙伏地磕頭口念:“城隍老爺保佑城隍老爺保佑。”這前前後後也就一支煙的工夫,六爺卻覺得已曆萬世,那種光芒神聖,安詳,讓人忘卻所有塵世煩惱,心中無限寧靜。
佛家所說的大徹大悟六爺不懂,但從此開始自己覺得生死都不再是需要擔心的事,如果能永久享受那份寧靜才是這輩子最大的期望。起身走出大殿,溫大姐笑眯眯瞅著他,六爺笑著點點頭,想問問為什麽城隍沒跟他說話,沒封官?轉念核計不封官也挺好,就這樣常常沐浴在金光之下還不用跑腿,那才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溫大姐見他欲言又止也不深問,道了個別回家,六爺看看天色尚早想回城裏去看看,就到村裏雇了輛馬車走了。
進了餅店,掌櫃的和柳棉都很高興,六爺大略講了典禮的事,沒提沐浴萬道金光。柳棉說前幾天那個尹社長派人過來打聽六爺去處,說想約下喝酒,六爺眩暈一下,怕啥來啥,這筆債沒消呢。吃罷了午飯,出店門走不遠到了電話局,跟服務台要洋行線路,電話接通正是尹社長,六爺簡單講述了贖瓶子的事,尹社長說都知道,晚上聚賓樓詳談。
到晚上兩人見了麵,四涼四熱一壺燒酒就喝上了。六爺也不客氣開門見山,自己就這麽個情況,瓶子是贓物被繳了,還搭上一條命,這錢一時半會還不上,要是著急就報警抓人好了。尹社長讓六爺把借據拿出來再瞧瞧,六爺把揣在懷裏的借據拿出來,尹社長也把自己那張拿出來,摞在一起,劃根火柴給燃了。
六爺心琢磨,這小子這是假酒給灌瘋了,拿兩千大洋燒著玩,久混街麵什麽詭計六爺都見過,知道這尹社長隨後是有話,也不阻攔又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喝了,喝完還咂咂滋味,這桌酒有味啊。
尹社長抖了抖燃盡的紙張扔地下踩了幾下直至全部熄滅,拿起酒壺給六爺滿上,自己也斟滿:

“範六爺,兄弟知您是明事理知大義的人,這點錢在您眼裏也不算事,既然遭了難就得有朋友,六爺要是認在下這個朋友,咱把這杯酒喝了,雖然我是日本人但這江湖上隻有情義沒有國界,您說是不是?”六爺一聽這話是給自己劃道呢,認這宗朋友就把酒喝了,不認就還錢,雖說把借據燒了但自己架到明事理這位置想賴賬是萬萬做不出來,可跟一東洋人交朋友這個自己還真沒想過,都說小鬼子心眼多下手狠也沒交往過,那天源當確實夠狠這是真的。
尹社長看六爺悶頭琢磨,自己舉杯一飲而盡,翻過酒杯杯口斜下瞅著六爺,六爺騎虎難下也沒借口拒絕,讓人家拿熱臉貼冷屁股自己還沒那麽大顏麵,不管怎麽說是自己欠人家,心一橫舉杯就幹了,尹社長哈哈大笑,不覺就溜達出日本話:喲西,喲西,氣的六爺直翻白眼。
兩人這朋友就算交下了,隨即開始推杯換盞熱鬧起來,尹社長問起六爺家事,那範有賢就把自己祖上範文程怎麽輔佐罕王擊敗大明奪了天下,又怎麽加官進爵世襲罔替直到清末,少不了把自己府裏當年如何奢侈榮耀講述了一遍,那尹社長聽的都忘了夾菜喝酒,被中國文化深深感染,時不時驚詫一二。六爺心想這東洋人什麽都沒見過呀,跟他做朋友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還真吃虧,整個一棒槌。
酒至深夜,餘興未消約了第二天晚上繼續喝酒,就這樣連喝三天,尹社長也給五爺講了自己家事,六爺稀裏糊塗也沒太聽明白,總之就是日本貴族出身,家裏都是政府要員,因自己打小喜愛中國文化,大學畢業就來中國做生意,先後去過北平,上海,天津等地,算個中國通。
酒酣嘴熱,尹社長忽然湊到六爺跟前說道:“六爺,咱們朋友是朋友債務是債務,錢是洋行的還有其他股東,平了這賬也不是三五天的事,我有一想法能把這事了了,想跟五爺說說。”
六爺哦了一聲,雙眉微鎖,莫非是挖好了大坑等我 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