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1)1965年高考名落孫山
文章來源: 李培永2021-12-19 04:01:36
  • 我的文革十年(1)1965年高考名落孫山

 

         寫在前麵的話是巴金說的

文革結束後,巴金第一個提出建立“文革”博物館的構想。他說:建立“文革”博物館,這不是某一個人的事情,我們誰都有責任讓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牢記十年慘痛的教訓。“不讓曆史重演”,不應當隻是一句空話,要使大家看得明明白白,記得清清楚楚,最好是建一座“文革”博物館,用具體的、實在的東西,用驚心動魄的真實情景,說明“文革”期間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大家看看它的全部過程,想想個人在十年間的所作所為,脫下麵具,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來麵目,償還過去的大小欠債。沒有私心才不怕受騙上當,敢說真話就不會輕信謠言。隻有牢記“文革”的人,才能製止曆史的重演,阻止“文革”的再來。

                         (1)1965年高考名落孫山          

    文革十年始於1966年5月16日。

據參加起草《五·一六通知》的王力回憶說,1966年5月4日起,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北京召開,而早在1966年4月16日至26日,毛澤東在杭州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這次會議實際上是為發動“文革”做準備。與此同時,起草小組聚集在上海錦江飯店後樓,說是為政治局會議準備材料,實際上是在那裏討論、修改《通知》及其附件。

政治局擴大會議一直開到5月26日才結束。會議的主旨是批判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的“反黨錯誤”。5月16日,會議通過了毛澤東主持起草的《通知》,從此被稱為《五·一六通知》。它的全稱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通知》。十年浩劫就是從《五·一六通知》通過之日算起——這一天被公認為“文革”正式開始的一天。

我的文革十年,要從1965年9月1日說起。

1965年7月7日上午9點到11點半,後來成為文革前最後一次全國統一高考的語文作文試題,是《給越南人民的一封信》。三天高考結束,自信可以考取理想的大學,填報的誌願都是一流大學的理工科。

結果我沒有被大學錄取,而被武漢市教育局錄用為中學語文教師。那一年,武漢市教育局從高考落榜生中,直接錄用了近三千人為中學教師,據說都是高考成績很好,但或自己或家庭、有這樣或那樣的“政治問題”。我是什麽問題呢?2005年退休之後,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終於看到了我的檔案中有兩份“政審”材料:

班主任吳傳忠老師在我的《高中畢業生政治審查表》是這樣評價的:

熱愛黨,熱愛毛主席,擁護三麵紅旗和黨的各項方針政策;能主動積極學習毛著,並能活學活用,解決了自己和別人的不少問題,是全校的學習毛著積極分子。階級觀點明確,有一定的認識問題的能力;態度明朗,在經濟困難時期表現好,思想進步品德好,曾幾次寫申請書要求入黨,多次被評為三好學生,還出席過市三好生代表大會。高三下被評為優秀團員。先後擔任過團支部宣委、班長、團支部書記等職務。在工作上一貫認真負責,熱情高,魄力大,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並且善於抓活思想,在群眾中有威信。敢於堅持原則,開展批評。尊師守紀,勞動一貫表現好。學習目的明確,態度端正,成績好,參加體育鍛煉積極。

缺點是:有時遇到問題還不夠冷靜,在生活紀律上嚴格要求不夠。

後來班主任吳傳忠老師又給高考委員會遞交一份補充材料。

高考委員會人事組:

我校考生李培永的家庭成分問題,本人填的是中農,有時又填工人,外調材料又說是小土地出租。漢口考區對此提出過疑問。我們又到中南路派出所去進行過了解,據派出所同誌談,他家“至少是小土地出租,也可能是漏劃的地主”但因沒搞社教,成分無法肯定。究竟屬什麽成分,請你們根據檔案中的材料予以確定,不過,根據這一情況,我們認為錄取絕密專業是不適宜的。

另外,他本人在高三下後半學期表現不夠好,要求自己不嚴格,接受同學意見不虛心,和一個女同學接近較多,影響不好,形成班上80%的同學對他有意見。這些缺點是原來評語中所沒有的,特另作補充。

此致

敬禮

中共華師一附中總支

1965年7月23日

上述材料落款還蓋有“中共華師一附中總支”的公章。在當年,我的檔案中有這樣一份共產黨基層組織提供的補充材料,後果是可想而知的,沒有被大學錄取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這對一個憧憬美好未來的年輕人是多麽殘酷的打擊!這顆人生的苦果對於正在成長中的我來說,真是苦不堪言!

武漢市教育局錄用了我們這批近三千名高考落榜生後,為了盡快幫助我們完成從學生到教師的角色轉變,決定要我們分別到武漢教育學院、武漢一師和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去培訓一年。我被分配到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語文短訓二班。

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位於武昌付家坡,學校原來有高中部和幼師部,加上我們十二個短訓班,就是一個近三千人的大學校了。全部由高考落榜生組成的短訓班,學生思想複雜是不言而喻的,無心向學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讓我不理解的是,在當時,特別強調培養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重要性的形勢下,集中這麽一大批“出身有問題”的人,培訓以後去中學當老師,培養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不會出問題嗎?這是一個明顯的悖論,可是,沒有任何人來解答。

可以說是處在逆境中,我第一次開始獨立思考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