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道四(31)忽然想起了“外調” 今天早上起來,在微信上看到一個69屆的學生發來信息,說湖北省孝感和應城發生4.7級地震,武漢市有震感。小地震,無傷大礙,卻忽然由這個學生想起了“外調”這件事。五十年前,他是我的學生。四十年前,他所在的工作單位派兩人來找我,讓我證明他讀書時的政治表現。 “外調”這個詞,是前三十年使用頻率最高的政治詞語之一,現在已經淹沒在中國浩如煙海的詞語之中,不為70後們所知了。 “外調”,顧名思義,就是去外麵調查。 為什麽要去外麵調查,對被調查的人來說,一般有兩種情況:好事即將來臨,可能“組織上”要“發展”你入黨或提拔你當官;壞事也可能馬上就來了,“組織上”必須查證你曾經做過的不為“組織”所知的事,檢驗你是否對“組織上”忠誠。 俗話說,一人為私,二人為公。“外調”必須由“組織上”派兩個人去外麵調查。 我不知道當時那個學生工作單位“外調”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我明白他們需要我寫什麽。於是,我如實寫下了該生讀書時的表現,特別強調,他沒有參加任何“造反”活動。 後來,還接待過幾次外調人員來調查我教過的學生。 有一次,學生正在考試期間,兩個外調人員通過學校的“組織上”,找我了解正在讀書的學生表現,並且要找學生麵談。 我問他們:“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要了解我的學生?要找她談什麽?” 他們說:“我們是該生父親所在單位來的。要找她了解她父親的有關情況。” 我考慮片刻之後,對他們說:“你們是搞人事工作的,黨的政策水平肯定比我高。學生是學生,她父親是她父親,即使她父親有再大的問題,也與她沒有多大關係吧。何況她正在成長過程之中,你們這樣做會影響她的一生啊!而且現在她正在考試。我不同意你們的做法!更不允許你們直接去找她!” 還有一次,兩位警察,來了解我教過的學生88年在校的表現。這兩位外調人員,以其特殊的身份,傲視一切,既不說明來自哪裏,也不說任何原因,開口就讓我說學生夏某某88年在校幹了些什麽。我看了看兩位年輕的警察,說:“你們兩位那時也在讀書吧?” “是呀!現在請你說說你的學生的情況。” “我還是想知道你們那時在幹嘛?” “希望李老師配合我們的調查。” “我的學生當時學習非常刻苦,後來如願考取了華工大呀!” “他的政治表現怎麽樣?” “請你們回去看他的檔案,我給他寫的畢業鑒定非常清楚!” “能不能說具體一些呢?” “你們說的‘具體’指什麽呢?” 他們兩位的“外調”在雙方無語中結束。 我們從上述幾個案例中,可以窺見當時“外調”之一斑。 我一生從事教育事業,我愛我的學生,出於本能要保護我的學生。因此,不惜得罪當年那些不可一世的“外調”人員。 我不知道自己一生被“組織上”調查過多少次,更不知道那些接受“外調”的負責人是怎麽回答的。 退休後,非常偶然看到自己的檔案中有一份1965年高考“政審”材料是這樣寫的: 高考委員會人事組: 我校考生李培永的家庭成分問題,本人填的是中農,有時又填工人,外調材料又說是小土地出租。漢口考區對此提出過疑問。我們又到中南路派出所去進行過了解,據派出所同誌談,他家“至少是小土地出租,也可能是漏劃的地主”但因沒搞社教,成分無法肯定。究竟屬什麽成分,請你們根據檔案中的材料予以確定,不過,根據這一情況,我們認為錄取絕密專業是不適宜的。 “外調”的結論是“成分無法肯定”,可是“確定了”“錄取絕密專業是不適宜的”。 如此“外調”,在前三十年坑害了多少青年人啊! 時代在發展,如今幾乎聽不到“外調”這個詞了。也難怪,幾乎所有民營企業都沒有黨“組織”了。也許正因為如此,現在又有“組織上”要給民營企業派黨代表,去建立支部這一“重大改革措施”。也許不久的未來,“外調”人員又將出現在你麵前,你將如何麵對他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