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人 我的自述49:紅木家俱在哪?
文章來源: 佩尼燕京人penny2018-06-17 12:04:46

紅木家俱在哪?

 

 

        我們白天上學,搬家工人很快就搬完了。下午到了新家,覺得除了字和畫沒掛外,原來我最喜歡的漂亮紅木家俱:紅木方桌、兩把太師椅、四個高腿兩層花架等不見了。其它普通家具如放玩具的大櫃子、院子的藤桌椅等都也沒了。那些漂亮的放在紅木花架上的八個漂亮青瓷、黃瓷花盆,放聖誕樹的大花瓷盆等也都沒有了。上哪兒去了?

         我到處找,都沒見到。堆屋、儲藏室,每個房間都是可以隨便進出的,這些屋裏沒有,還能擺在何處?我不敢問媽媽,就問了照顧媽媽的那位保姆,東西去哪兒了?她說讓打鼓的拿走了。打鼓的是收購舊物的人,每天挑著兩個大筐子走街串巷,手裏搖著掛有兩個小鼓槌的撥浪鼓。一聽這鼓聲,想賣東西就趕快跑出去,叫他進家來商量和看貨。

         燕京從不許這樣的人到學校,怎會有人來買呢?我想一定是住城裏的朋友幫助找的。我為媽媽難受,這些貴重的東西是媽媽心愛的嫁妝,抗日時期都不舍得扔,全從燕東園搬到城裏堆起來,相信一定能等到有一天可打開使用。這是因為相信日本必敗。但這次卻一件也不留。因為他們相信、並且一直盼望共產黨來統治。在共產黨的統治下,這些東西對於像爸爸這種身份的人是再也不會用了。因為再也不會住到61號那樣大的房子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房子還會小,以為後半生就住在58號。這個房子已裝不下這些家具,就隻有割愛、賣掉他們。是否這個變化就是媽媽又躺倒的沒法說出的原因呢?我太傻了,我以為媽媽都不能保留的東西,誰還會要呢?打鼓的難道會蝕本?

      後來搬到城裏,媽媽賣字和畫時,我見到來買東西的打鼓的,大約50歲左右。

      我問:收紅木家具嗎?

     他說:收。

     好賣嗎?

     好賣。

     誰敢要?誰能要?是賣給大使館嗎?

     他很生氣的說:你甭管。你找到,你賣給他們,甭找我。

    我明白他錯怪我了,他認為我想直接找到買主,可賣大價錢。

    他說:字和畫更好賣。特別是古玩。

     我這才明白,在共產黨統治的地方仍然有人住大房子,欣賞和懂得古董、家具、古玩。這些東西在任何時代都是給上層用的,解放後能住大房的人、新的上層人物就會要它。外公是北洋官,他可買,有地方放。解放前爸爸是教授,不是上層人物,但學校給大房子住,也屬於有大房子住的人。而解放後雖然仍是教授,但不是上層,學校不會再給住大房。

     爸媽一輩子沒買過自己的房子,一直在大學工作,住學校給的房子,隻能按所給房子的大小決定哪些家具必須賣掉。我真希望能放跟蹤器在這些東西上,以便知道它們究竟上哪兒了,甚至可以去看看它們變成什麽樣了。這隻是自嘲的笑話。

 

  燕南園飄起小“旗子”

 

 

         58號原住著經濟學家,美國妞的爸爸較早的搬出了燕南園,搬回朗潤園。他們走後,我們家馬上搬進。我們住過的61號,經過學校的大修整,把有頂的陽台用木製結構裝成了一個大間,樓上是著名曆史學家、北京地理專家、後來北大的教務長侯仁之教授的住所。

       由於我很少接觸新搬來的人家,所以隻能知道我認識的人的去處。

       51號大頭與64號小哥哥家合住在53號。大頭新家我沒進去過,隻去過小哥哥的房間。他喜歡買蘇聯歌曲的唱片,並自己攢出一台電唱機,他讓我去聽音樂,我去了。他住在原來工人住的極小的房間,在廚房外麵,被前麵的房子擋住,雖然朝南,但非常陰暗潮濕。我很不喜歡這個陰暗的房間,沒坐下來,就走了。使得興衝衝要表現自己成果的小哥哥非常掃興。我走後覺得太對不起他。

        原住53號廈門大學來的詩人林庚教授一家搬到62號大平房的後段,前段是原住59號的嚴伯伯和雷姑姑,我們倆家住的“太遠”,他們再也沒來過我家,我們小孩很難見到他們。

     57號是原住66號曆史學家,民主人士老黃的主人翁獨健教授家。雖然我們是鄰居,但互不來往。因為我們小孩都不同班。

     59號是從65號搬來的著名物理學家褚聖麟教授。每天上學都路過這裏,經常聽到脖子哥練琴,我暗暗的追趕他。

     65號是52號搬來的著名化學家蔡鎦生教授的住所,三個包子就住這。64號是著名體育教授,體育係主任,我們的本家趙占元教授,從燕東園搬來。三三姐和我同班,這裏成為我常來打攪的地方,直到他們最後搬走。

     燕南園的老房子經過改造,房子顯得極擁擠,住人後到處掛“旗子”晾衣服,燕南園各家都像個大雜院。我們這批孩子已長大,新小孩不多,遊戲場再也沒有往日孩子們奔跑、打鬧、歡笑的場景,顯得極其冷清。

        原來自給自足的燕京為適應大發展,蓋校園、校舍、修公路把原來供全校使用的牛奶場掀掉、把果園連根拔掉,大家喜歡的那大水蜜桃,再也沒了,每年冬天各家儲存的國光蘋果也沒了。司徒校長妻子、我外婆等安葬的墳地全部鏟掉。鏟之前雖曾通知家屬可移走,但什麽地方可讓永遠安葬?不知多少家移了?為劃清界線誰也不會再關心司徒校長妻子的去向。

         北京市政府說北京是首都,各國大使館所在地,各種國際會議在此舉行。今後會有外賓來,政府機關在此。將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所以在北京近、遠郊要統一安排、大力開發奶、蛋、果、菜的生產,各單位不需要再自行安排。的確如此,一兩年後的確供應了奶、蛋、果、菜、肉、魚等。

          空出的大片土地陸續蓋了教學大樓,和學生宿舍、教職工的住處。燕京正在緩慢的擴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