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疫情的關係，這兩年裏和珀翠莎沒見過麵，試著約了兩次都因為突如其來的封城擱淺。上周她過生日，本來想給她打個電話慶生，另約個時間聚聚，可她卻先打過來了。

電話來的挺早的，我還在賴床。接起來聽到那邊珀翠莎咯咯地笑。我說：生日快樂！這麽高興可是有什麽喜事兒？說這話的時候，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但馬上被自己否定了：她今天正好47歲，不可能。。。接著就聽她樂嗬嗬地說：我懷孕了！

盡管險些猜中，我還是怔住了一下下，隻聽她那邊還在抱歉：已經六個月了，本來想見麵時給你個驚喜，不是一直沒見到嘛。克裏斯這兩天催我趕緊告訴你，怕你會挑理。。。我回過神來，趕緊送上祝福：“衷心祝賀你和克裏斯。。。” 。

我自然是為她高興的， 9年造人，終成正果，沒有什麽比這更可喜可賀的事了。可還沒等我這邊說完，珀翠莎接著咯咯的笑著告訴我：是雙胞胎。。。我一聲尖叫，大喜過望！

20多年前帕翠莎和我是同事，我倆同一年到一家天主教中學執教，那是我在墨爾本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她教英文，是當年的應屆畢業生。這個胖乎乎、愛笑的小姑娘是馬耳他移民後裔，頭發深棕色，隨意卷在肩頭；臉上嵌著一對毛茸茸的黑眼睛，小巧的翹鼻子。她身量不高，微胖、著裝十分保守，總穿的老氣橫秋的，不是素色碎花肥大連衣裙、就是寬鬆短衫配長至腳髁的黑色長褲子，戴一副黑框的近視鏡，呈呆萌態。

她那時有個男友，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叫納森。我第一次見到納森就覺得倆人不搭，他身材短粗，氣質平庸，在一家建材行作店員。那時他倆已開始談婚論嫁了，但是婚前珀翠莎突然恐婚，請假獨自跑去南美洲遊曆了半載，回來後才決定結婚。倆人2000年結婚，都是26歲，婚禮隆重，富有地中海特色。但是這段婚姻三年後無疾而終，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珀翠莎隻一次酒後對我說：你的預感對，我們不搭。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心灰意冷、辭了工作、遠行歐洲。

一年後再見珀翠莎時她好像換了個人。一頭紅色的短發襯得一對大眼睛神采奕奕，一身黑色緊身衣褲包裹著她掉了十磅的小身材，腳蹬高跟鞋，看上去凹凸有致，自信挺拔。那年她30歲整。

重整旗鼓的帕翠莎不但造型換了，還用離婚分到的錢為自己在市中心買了個一居室的小公寓，又換了份新工作，成了在城中一個單身小資。那時她跟我說，她結婚前一直住父母家，17歲開始和納森交往，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年輕人獨立自由的生活，她覺得單身的日子太自在了，每天下班後到城裏的小巷吃點東西，喝點小酒，一坐就到半夜，享受之極。

就那麽過了四五年，離異的傷口漸漸愈合，隻是還沒遇到心儀的男士。每次問起她都說：嗯，不急，我從失敗的婚姻中學到了聰明，眼下的日子難得地好，男人寧缺毋濫，隨緣。

35歲的時候緣分來了，她遇到了現任老公克裏斯，一個文靜和煦的暖男，工程師，希臘背景的家庭，年齡相當。九年前，倆人步入婚姻殿堂，她從城裏的小公寓搬去克裏斯在墨爾本南郊的大房子。

開始的幾年，她偶爾會和我提起兩人的造人計劃。克裏斯是家中獨子，非常想要孩子，她也一樣。接下來的幾年裏她的哥哥和妹妹兩家接二連三地養了四個孩子，帕翠莎心裏也開始癢。

雖然一直沒見她有身孕，但每次提起這事兒來她都笑著說：仍在努力！可漸漸的，這個話題在我們之間不再提起了，她婚後住得離我遠很多，我們的聚會也變得稀疏。我想在生孩子這個問題上，帕翠莎沒有消息就是沒有“好消息”。拖到現在，我以為她和克裏斯已經放棄了造人。

聽說了這個大好得消息，我執意要見她現在的樣子，她也說早想來我的新家坐坐，吃我包的餛飩。

周三，我一早起來去市場買了食材，回到家一邊包餛飩一邊胡思亂想。我以前寫過另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友瑪麗。瑪麗45歲做的媽媽，如今已是我這般年齡，孩子剛剛上初中。這十幾年瑪麗一家三口幸福著他們的幸福、快樂著他們的快樂，但也常抱怨體力、心理的不支。好在瑪麗不用為生計發愁，一心教子。

珀翠莎夫婦的經濟情況也該不錯，克裏斯年富力強，工作穩定，還有幾處房租收入，帕翠莎可以全職帶孩子。隻是她年齡比瑪麗當年又長了兩歲，是我認識的最高齡新媽媽，還是雙胞胎，不知有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我在心裏很佩服她的勇氣和執著，也有點擔心她以後的壓力。

中午時分，珀翠莎挺著6個月的孕肚，一臉得意地出現在我家門口。看上去容光煥發，沒有一點47歲女人的態度。雖然以她身材的比例，現在長短橫豎已經差不多尺寸了，但臉上掩不住的喜氣讓整個人都積極起來。

我和她隔著兩個孩子擁抱了一下：不親眼見你一麵都不敢相信，以為你早就放棄了。

帕翠莎說：“我也是每天都在掐自己，怕是個夢。嘿嘿，我放棄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次又都說：再試最後一次”。

“說來得感謝冠肺，本來這兩年我們沒有再去人工授精的治療了，可封城期間實在無聊，新年過後決定最後一搏，沒想到這次成功了，還是兩個。。。”咯咯咯，她笑得是那麽不能自已，快樂地徑自滔滔不絕：

“我47歲了，克裏斯已經50歲，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也會吃驚的！”

“現在我這肚子每日暴漲，疼，睡不好覺，不安。。。但是，都無所謂。。“。

“我們還不想知道兩個孩子是男還是女，保留一份驚喜！“

“是呀，高齡產婦難免有危險，不過醫生說都正常，我不想自己嚇唬自己，不去想”；

“孩子出生以後可能沒有懶覺可以睡了，可能會累得爬不起來，家裏每天會亂七八糟，可能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嗨！幹嘛想這麽多，我們又不是世上第一個做父母的，我也不是最老的產婦，人家能行，我為啥不行”？

“反正我不管，隻要寶寶們平安，愛怎麽樣都可以。。。我是高齡產婦，我樂意！

好個“我樂意“，我從她說這三個字的語氣裏聽到了所有作母親的胸襟和偉大，所有作女人的無私和擔當。

祝福帕翠莎和她即將出世的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