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中學會忍耐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20-07-06 06:29:01

眼下疫情鬧成這樣,難說誰沒有受到這城門之火的殃及,既便不是直接的也是間接的。之前我受到的殃及屬於間接,比如朋友得了冠肺;熟人丟了飯碗兒。這次不一樣了,被直接殃及。

本來澳洲的疫情一月前已經基本控製住了,連續九十多天大部分城市感染基本歸零。墨市有個別感染,也都在控製之下,於是政府放寬限製,很多人回去上班,餐館也開放堂吃。然而好景不長,十天前墨爾本的疫情驟然惡化,連續一周每天都有六、七十的感染者出現。政府不得不再次封閉疫情集中的10個郵編所屬區域。而剛剛過去的周六,疫情從西北郊蔓延到了離市中心三公裏左右的北墨爾本,那一帶兩個區號的幾棟所謂難民樓裏集中出現27個病例。情急之下,政府緊急行動,分別在上周六晚封了那裏的九棟樓。這一下,我就直接受到影響了。

所謂的難民樓是澳洲政府60年代為安置難民和貧困市民修建的板兒樓,當初在墨爾本市中心附近的28個居民區建了47棟。這些樓的外觀幾乎一樣,土色水泥板結構,遠看好像營養不良的人體,幹癟、赤裸、沒有血色。所有這些住房都屬政府所有,由政府甄別需求之後統一分配。我很久以前見認識的中國人住在裏麵,門挨門,密度很大,僅此次爆發疫情的幾棟樓裏就住著3000老少,可以想象一旦有疫情爆發,傳染會很快。

雖然我們自己並不住在那些區劃範圍裏,但是我們在北墨爾本區有一棟投資房,離這次被封的一個板兒樓不遠。前租客是對小夫妻,一月剛剛得了寶寶。他們兩人因失業影響到收入,不得已提前搬回父母家了。無奈看他們離去,隻好再掛出去招租。可日益惡化的疫情就在門外,盡管中介很有信心,我卻不得不做長期沒有房租收入的心理準備,而這筆收入直接影響到本人的零用錢。悲乎!

到現在,世界上的冠肺感染者逾千萬,死亡50多萬,感覺疫情就像沾在頭上的鳥屎,抖也抖不掉,碰又不敢碰,臭烘烘、黏糊糊地膈應人。原來看著粘在別人的身上,還可以躲著走,現在沾到自己身上了,怎麽辦呢?隻能忍著。

忍?我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忍過什麽,而如今這世上的人都在忍,我也必須學會。

那天看了一個日本電視製作人竹內亮拍攝的紀錄片《好久不見,武漢》。竹內亮是個住在南京的日本人,中國話說得非常好。為了滿足網民對武漢疫情後的狀況的好奇,他在網上招募了幾個住在武漢的誌願網友,從六月一日起跟蹤記錄他們在武漢一天的真實生活。

我在他采訪的普通武漢人身上看到了種種隱忍:對疫情中痛失親人的隱忍,對失去經濟來源的隱忍,對生意破產的隱忍,對因感染過而受到歧視的隱忍,等等,等等。

一位在日本留過學的居酒屋老板,他的店就在華南海鮮市場附近。6月2號是他的料理店停業六個月後第一天開業,客人不多,掙不到錢。竹內問他為什麽堅持開店,他說出於對這個居酒屋的感情,他要忍著眼下的困難,隻要能負擔得起食材,就會堅持把店開下去。

另一位竹內跟蹤的年輕女子原來在武商廣場開了一間精致的手工皮作坊,小店布置得溫馨而有意趣。她說疫情後再無法負擔商城的租金,隻能關掉。但是看著自己一手建起來的小店被一錘一斧地拆除,夢想在眼前漸漸消失,還是忍不住失聲哭泣。

武漢人不但要忍受疫情帶給他們的痛苦,還要忍受疫情後受到的歧視。幾個去外地出差的年輕人說,外地人對武漢人有很多誤解,所到之處要出示核酸檢查記錄,還要他們隔離。

一位在醫院做前台的小姑娘,疫情奪取了她親愛的外公的生命,和外公一起生活的二姨也不幸感染。二姨在四個多月的隔離中輾轉了好幾家醫院,包括新建的雷神山醫院,光核酸檢查就做了41次,好容易回到家卻要忍受鄰居、朋友的嫌棄。

一位電工,疫情期間為了多賺些錢,拋下剛剛出生的女兒和產後的妻子去參建雷神山醫院。風餐露宿,三四天不能睡覺。現在他沒了工作,原來電器廠的產品因為是武漢標簽賣不出去,自己隻好靠打零工養家。他說,疫情讓他學會忍耐,為了生命忍耐,因為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如果說疫情教會我們些什麽,那麽首屈一指應該是珍惜生命,而對生命的共同渴望又讓我們眼下活著的每個人學會忍耐。許多武漢人忍過了最難的時段,如今對生命重新建立了希望:

一個小護士在疫情以前覺得看不到當護士的出路。經曆了疫情,目睹了死亡,感受了死亡家屬排隊領骨灰盒的悲傷之後,她找到了自己作為醫務工作者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竹內還跟著一位小警察去約會他60天沒見的女朋友。在忍受了疫情中長久的分離之苦以後,這對小情侶對彼此的愛情更加堅定,他們更珍視彼此,對未來無限憧憬。

每個人都在忍耐,我在武漢人的身上看到忍耐帶來的生機。正如這部紀錄片結尾所說的:對武漢人來說“看似平凡的生活,失而複得以後,倍感珍惜”。

疫情之火燒遍世界,我們都是池中之魚。隻有隱忍,等待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