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起,賴在床上的那些事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20-05-21 05:53:42

生活中我個性直爽,雖然嘴巴有時候不聊人,但自以為本性中規中矩。但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這個毛病卻是頑疾,屢教不改,尤其是“早上不起”。畢竟晚上睡不睡是你的問題,但早上不起會影響到他人和工作,乃至於我“懶”名遠揚。

小孩子都知道“早起早睡身體好”;家裏老人常說“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古訓中亦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之計在於晨”;科學研究大多以為早上大自然中氧源充分,早起有利於心肺功能,進而使你聰明博識,健康長壽。我自以為是聽老人言的好孩子,且悉尊古訓,並相信科學,可就是一樣:早上不起!

當初我們在海邊買度假屋,我想要一處可以看到日落和晚霞的地方,可是AL偏要可以看到海上日出的房子,於是買了現在這棟,一端可一看到日落,另一頭可以看到日出。住進去兩年了,到目前為止我欣賞到各種色彩斑斕的日落,而日出於我還隻是從AL嘴裏聽到的美麗傳說。

早上不起的重要原因當然是晚上不睡,我從小到大,除了生病很少在11:00pm 以前上床。晚睡的道理是睡不著,小時候沒有電視,我喜歡做完作業看書,一本書打開就必須看完,所以常常看到很晚。在大學住宿舍,一屋8個女生,熄燈後聊天,每次都聊到隻剩下我一個人,挨個叫一遍再無回應才作罷。看書也好,聊天兒也好,還有後來看電視,都會讓情緒興奮,所以之後很難入睡。

有的人晚上不睡早上也可以起的很早,可是我不行,我天生嗜睡,雖然睡得晚,可一旦睡下就睡得很沉,並且要九個小時才睡飽。這就是為什麽我從沒想過要當總理,因為聽說當年的周恩來總理每天隻能睡兩三個小時的覺。然而迄今為止的一輩子,雖說我“懶”名遠揚,但是因為上學上班的緣故,卻很少有睡飽了的時候。

小學、中學的十年,早上7:30到校,那麽要六點多起床,一周六天,每天睡不到七個小時;我三歲半就上整托幼兒園,那時候好像是晚上九點上床,早上七點起床,要是按時睡應該是可以睡夠的,可聽父親後來提到,幼兒園的老師曾告狀說我枕頭邊的床幫上被我用指甲和發卡挖了許多坑,估計那一定是睡不著覺的證據。我對那時的記憶不多,但有一個模模糊糊站在一隊小朋友後麵的印象。那時起床後要在睡房通到水房/廁所的出口排隊,先起來的排在前麵,後起來的排在後麵。說起來自己最早一個沒能實現的理想大概就是排在其他小朋友前麵,最先去廁所而不至於等得尿褲子。

在大學的時候都是8點上課。每天晚上室友都睡了,我不困,就在蚊帳裏借著手電筒看書到半夜,第二天睡到上課鈴響。那時我和同宿舍的閨蜜搭夥吃飯,因為在食堂買飯一個人很沒效率,兩個人的話可以一個排隊買飯,一個買菜。可是因為我起不來,她早飯隻能一個人去,雖說一樣排隊,買一個人或兩個人的飯沒什麽不同,但是要從食堂把飯帶回宿舍很麻煩,久而久之她也不管我的早飯了,我因此到現在都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最近這20年,我上班離家8公裏,早高峰開車20-25分鍾。學校每天8:20am 早會,鬧鍾7點叫醒,我7:20進浴室,7:55am離開家,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我可丁可卯8:20進辦公室。但是早上的交通是沒準兒的,所以大多時候我會在早會開始後進去,引起全場注意。久而久之黑老師每天遲到的名聲大作,校長和副校長都為此找我談過話,但是改進不大。後來我混成老教師,學校似乎也接受了我的“個性”。有一次我早上8:30約談一個家長,不想她8:10分就坐在了辦公室門口。校長路過聽她說等黑老師,就說:那你來的太早了,8:25以前你是見不到黑老師的。。。

為了早上多睡會兒,我不是沒想過要換個早九晚五的工作,早上可以多睡半小時。但又一想,當老師每年可以有13周假期睡懶覺,比每天多睡半小時花算,所以就一直做了下來。坦白地講,我提前退休之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就是可以“早上不起”!

自2018年退休以來,我終於可以“早上不起”了,平生第一次天天睡到自然醒。那一年我基本上沒有見過清晨。但是,退休後睡懶覺和以往周末和放假睡懶覺有個不同,就是你會覺得愧疚,一種對時間的愧疚。

工作的時候,每天隻睡六七個小時,周末補覺理所當然;放假也是,好容易有了自然醒的機會,為什麽不呢?可是退休以後不一樣了,天天睡懶覺倒好象真的浪費人生。叔本華說過:“睡眠是片斷的死亡。。。”。每次想到這句話我就會早起幾天,但還是堅持不住。然後就想起另外什麽人說的:任何不能睡到自然醒的人生都是不值得的。。。隨之便心安理得了。

其實,既便是現在,我每天的睡眠大致也就8個多小時,但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8小時。想睡時能睡,想起時才起的自由是享受的。我享受睡飽的感覺,更享受睡飽了醒來的慶幸,而最讓我享受的還是醒來在床上可以不起的那段時光。這段時間有時會是一個小時,有時會更長。

疫情期間,AL每天照常上班,大多數他7點起來的時候我都會醒一下然後再睡過去,8點他離開時我又會醒,這一次醒來就基本上就不會再沉睡,但我也不會起床,而是賴在床上。

要知道賴床的時間過得是最快的。最初的半小時我可能會合眼躺在那裏什麽都不做,發呆。如果那晚做過夢,腦子裏有時還留有夢中的片斷印象,我會盡量想想,把這些片段拚在一起,如果夢很奇怪,我會想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夢。有時候能想明白,大多時候想不明白,但我覺得這種白日做夢有趣,是一種創作;

然後會起身把AL走前放在床頭櫃的一杯開水喝掉,如果在半小時以內喝,水還是溫的,流進胃裏正好舒服;

喝完水,我會把枕頭墊高,半靠半躺的姿勢打開手機看新聞,看博客;處理郵件,信息,回複網友的評論等等。這個時段有時長、有時短,看當天的安排;

做完這些,若是沒別的事,我會再閉一會兒眼睛,想想這一天的計劃,比如:出門要穿什麽衣服,什麽鞋子;晚上要做什麽飯,需要買什麽吃的用的?還有要讀哪本書,博客寫些什麽內容,怎麽寫等等,一旦想好,就會覺得有了動力,然後起來,一天馬不停蹄到深夜或第二天的淩晨。

疫情禁足後,我外麵沒了約會,加上天氣也漸漸冷起來,讓我更加貪床。最近我多了一個聽書的愛好,每天醒來白日做夢那半個小時,我會上喜馬拉雅聽一段書。前麵提到叔本華就是我最近聽過的。如果你還沒聽,建議不要聽這些哲學家說話,會讓人不得安寧。我最近寫東西的衝動很少,就是聽了叔本華以後覺得自己活得太俗,沒有深度,寫博客既浪費自己的時間,也浪費讀者的時間。

可是什麽都不寫又覺得沒有成就感。AL回家問我一天做了什麽,我答不出,有一種浪費時間的慚愧。我或許可以如實回答他說:我在考慮自己到底是“庸俗還是孤獨”,因為叔本華說“在這世上,除了極稀少的例外,我們其實隻有兩種選擇——要麽是孤獨,要麽就是庸俗”。。。但我知道如果這樣回答AL,會把他那機械腦袋搞瘋掉的。叔本華與汽車設計製造工業無關,AL的字典裏根本不會有這個名字。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選擇了“庸俗”的人生,但是疫情隔離這段時間我也很享受“孤獨”,如叔本華所說,孤獨時你才可以獲得完全的自由。比如:我仍然早上不起,但是不再內疚,因為我知道目前很多人都像我一樣早上不起,如政府希望的那樣安全地呆在家裏,賴在床上。

今天早上AL出門上班前在床邊囑咐我:“外麵天氣糟得很,你不必著急起床”。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到這麽貼心的話,以前所有的親人好像都是來喚我起床的,AL也是其中之一。我閉著眼睛聽他說完,聽他轉身走向門口,然後打開門,然後門關上,然後房子裏一片靜謐。我笑了:切!難道早上不起還需要理由嗎?

(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