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庭穿超短,廢除校服,日本成人式---儀式感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19-02-07 03:24:37

上周悉尼有個37歲的女士因酒駕被法庭傳喚,當天她穿了條超短的牛仔短褲上法庭,被女法官一頓臭罵:“我什麽裝束都能忍,但是受不了你這沙灘裝!你穿的這叫什麽?” 說完還扔給她一件外套,要被告在30多度的大熱天裏圍在腰上,然後判被告吊銷執照3個月,罰款400澳幣。這件事傳出以後,女法官被網民指責,說女人穿衣是為了自己舒服,沒有義務照顧別人的視覺感受;認為女法官幹預別人的著裝自由。

(網圖:那位出庭的女士)

另:近日澳洲中小學的新學年開始之際,又有文章說越來越多的澳洲中小學傾向於廢止校服,打算讓學生隨意。理由是有些心理學家和教育研究專家認為校服限製孩子選擇的自由,並且給孩子從小打上階級的烙印,另外給家長增加額外的經濟負擔。

就這兩件事,我個人有不同的看法。

出庭穿超短褲一事,雖然悉尼女法官的做法的確有點欺負人,但是我仍然不能同意我們穿衣隻是為了個人舒適的觀點。人類花了上萬年的時間把服裝從保暖和遮羞的基本功能上升到文明,文化和藝術,它人的視覺感受當然是重要的,著裝得體是文明社會起碼的禮儀,是個人素質的宣言,也是對別人的尊重。

穿校服也是同樣的道理。澳洲大部分學校,無論私立還是公立,大多沿襲英國傳統,學生要穿校服。的確,校服是學校的品牌,穿上某種校服,這家學校的階級品牌也同時加到了學生頭上。學生一般都是不喜歡校服的,因為校服同時也是學校製度和權威的化身,青春期學生本能挑戰權威的最初行為就是挑戰校服。近年來的校服越發穿得不成樣子,我原來學校的校服是近年由澳洲一個品牌時裝設計師校友獨家設計的,我個人以為足夠優雅,大方,美觀!但是仍有學生把校服穿得一塌糊塗:裙子短得看不得,領口的扣子都可巧掉光,走光程度令人驚悚;丁字袢的皮鞋當拖鞋穿,好好的襪子到處是洞。。。去年來了新校長,據說她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燒的就是校服,結果被學生和家長一通吐槽,定義為“校服暴力”。我承認校服穿不好的確不如不穿,然而,廢除校服就沒問題了嗎?或許成就了選擇的自由,但是便裝帶給學生的不平等是不是更為直接和突兀呢?

平等自由固然可貴,但是文明呢?文化呢?禮儀呢?審美呢?是不是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這兩天過春節,我心裏對過節的要求雖然很淡漠,但還是天天在外麵應酬:年三十兒去朋友家吃年夜飯,給幹兒子發紅包;初一和一杆女友去唐人街宴會,聽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人堆兒裏擠著看舞獅舞龍,起哄抓著福祿壽星拍照;還有夜裏不睡覺,守夜看春晚等等,年年做這些事,花錢買罪受,我真不覺得喜歡,但是還每每都會去做,為什麽?其實就像城裏作家水沫說的,是“為了一種儀式感,一種我們過年了的儀式感”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80/201902/6506.html

圖:飯桌邊的舞獅和女友們

說到儀式感,不得不提我那一半中國血統的日本外甥女。她在日本出生長大,14歲開始在我學校留學4年,有過翹課,違紀,不交作業等種種反叛行為,但是唯獨校服這一項沒讓我操過心,這就是日本人的不同!去年初,就外甥女的成人式我寫過一篇博文,感慨日本文化中的儀式感。今日讀來覺得還是十分應景的,容我把它改寫貼在下麵(見附文《外甥女的成人式》)。

以我們小時候受到的教育,儀式感這個詞匯是陌生的,我們把所有的繁文縟節叫做:多事兒,囉嗦,臭講究。。。我本人其實也不喜歡任何儀式,甚至沒有給過自己一個婚禮,因為不喜歡這些儀式的繁瑣和做作。但是我提倡教給年輕人必要的儀式感,因為這可以培養他們對自己,對他人,對傳統,對文化,甚至對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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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外甥女的成人式》

成人式在日本也叫成人節,規定在每年第二周的星期一。那一天的前後,日本各地都會為年滿20周歲的男孩女孩舉辦一個隆重的慶典禮,祝福他們成人。孩子們要穿上傳統的和服參加,政府會給每個孩子頒發一張成年證書。當然,每個家庭也會以聚餐送禮的方式祝福孩子們。

今年我外甥女剛好20歲,一直向往這一天。一年多以前她就開始籌備:挑選和服,頭飾;預訂上妝,試裝,發型;攝影棚等等。孩子的姑姥姥把自己50年前壓箱底的和服拿了出來給她穿,試裝那天,外甥女給我發了一張她披上這件和服的照片。和服的綢緞顏色大紅,歲月絲毫沒有傷及它色澤的亮麗,紅光中隱約閃現著日本傳統的報恩鶴花紋,衣擺抖動時,不同姿態的鶴好像在飛。前衽上繡的是紅粉中泛著金黃銀白的鳳穿牡丹,花朵富貴飽滿,鳳凰婀娜多姿。兩條衣袖上都繡著同樣色調的牡丹,左邊的一簇從肩頭盛開,迤邐著袖仗垂下;右邊卻隻有袖仗上的幾朵。這件和服對我這個中日合璧的外甥女真是太合適不過了,既有日本風的簡約,又有中國風的大氣;古雅 精致,堪稱極品。一月七日,孩子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她穿上這身和服走出家門,瞬間從一個頑皮的女孩長成了美麗的女神。

(圖:外甥女的試裝照)

在澳洲也有差不多的傳統,這裏的孩子會為18歲和21歲隆重慶生。慶祝21歲是英國的傳統,澳洲作為殖民地繼承了下來。慶祝18歲是澳洲的習俗,因為按照澳洲的法律,18歲以後一個人就有了作為獨立個體的權利與義務,比如:選舉和被選舉權,投票權等等。你的決定再不需要大人的認可,你可以買酒買醉,駕車雲遊,隨心所欲。18歲一般是由家長操持,21歲往往是兄弟姐妹和朋友們操辦。親朋好友歡聚一堂,父母兒女感恩祝福,情人友人秀愛秀美,朋友之間曬萌曬糗。晚會上有食有酒有音樂。研究表明,正是慶祝儀式上那種人群的喧囂嘈雜,食物煙火的氣息味道,音樂暢快淋漓的效果,給人們生命裏留下了深刻的記憶,這就是人對儀式感的需要。

我們姐妹生長在破完了“四舊”的中國,沒有任何儀式感,小時候都不記得過過生日。外甥女有一次跟我抱怨說, 她沒有過日本孩子的童年,因為她的媽媽從來不會像別的日本媽媽一樣在聖誕節的時候裝成聖誕老人把禮物悄悄地放在她的枕頭下麵,也不會把給她的禮物包好,讓她感受驚喜。雖然媽媽對她是有求必應,她也是應有盡有,但因為沒有 “儀式” ,她不覺得這些禮物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去年我為她精心挑選了20歲的生日禮物,千裏迢迢寄到東京,可是因為沒有寫生日卡,讓她覺得大失所望。這孩子不懂中文,對中國文化也沒有認識,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沒能用行動在她麵前好好詮釋中國文化。相反,她讓我了解到日本人強烈的民族自尊意識來自於他們成長中接受的耳濡目染。日本把日常的衣食住行,待人接物儀式化了,通過每天的點點滴滴,給孩子的感官注入日本文化特有的聲音,氣味和溫度。

日本的成人式,西方的18歲,21歲慶典就好像巫女的魔棒,一天之內把所有的醜小鴨們都變成了白天鵝。因為所有的孩子都期待這一天,那是他們長大的裏程碑,是他們成人的見證。孩子們會在這一天盡情的歡笑,這笑聲將久久地蕩漾流連在他們人生的長河裏。

(於2018年1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