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微微

這兩次去做頭發，發現微微生意忙得不可開交，客人排隊，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我認識這個叫微微的發型師有五六年了，現在她有四十出頭的樣子。六年前她以配偶移民的身份來到墨爾本，一落地就在我常去的一家韓國理發店打工。剛巧我一直用的發型師辭職了，店裏就推薦微微給我做頭發。看她染發，剪發，燙發，都非常嫻熟麻利，造型效果也不錯，我就從那起定她給我做頭發。可是就在我第二次去找她的時候，聽說那家店被賣掉了，微微打算自己在家裏單幹，讓我加了她的微信。

剛來時微微和新婚丈夫住在一棟租賃的兩居室房子裏，離墨市中心20公裏左右。她在國內離過一次婚，與前夫有個女兒。微微那個時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安定下來，掙個好生活，趕緊把女兒辦出來。初次見麵的時候，微微說自己是上海人，明顯不是實情，因為她不是上海口音，樣子不像江南女子，眼很大，顴骨高。後來知道她很早就從江西的農村到上海發廊打工，從發廊小妹做到自己開發廊，算是半個上海人吧。微微做事非常認真，無論給別人做還是自己在家做都非常用心，因為手藝好，價格低，在家自己幹的兩年裏招攬了不少回頭客。有的客人，像我，要開半個小時的車去找她。她的老公開餐館，平時很少在家，她是隨約隨應，早晚周末都不推脫。微微來的第三年，女兒終於過來了，她實現了來澳洲以後的第一個理想，特別高興，總是和我聊女兒讀書的事情。

微微的第二個理想是買房子。她老公的餐館這三年生意不錯，她自己也存了一些錢。去年他和老公在遠一點的地方買了個房子，女兒也進了當地比較好的教會學校。但是因為住得太遠了，在家做頭發不行了，一時又沒錢自己開店，就通過關係，在華人區一家理發店租了個位子，用人家的招牌，接待自己的顧客。從去年一年和微微聊的話題裏，我知道她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開一家自己的理發店。這一年，微微沒日沒夜地給人做頭發，一邊存錢，一邊等機會。年底前，她租位子那家的老板看她生意好就要漲租金，微微怎麽算都不合適，結果一咬牙自己提前拉出來幹了，和原來上海就認識的女發型師搭伴，一起在一個很忙的購物中心裏開了個發廊。今年三月這個發廊開業，五月我第一次去的時候那裏還沒有什麽客人，可到了八月初我再過去就已經有些人氣了。她給每個顧客泡茶，休息區有報刊雜誌，還放了一副圍棋給客人玩兒。價格雖然比以前高了些，但是仍然算便宜的，現在看來已是相當成功的一個生意，她們兩個發型師加一個助理根本忙不過來，正在招募額外的發型師。

看著這個平凡的中國女人一步一個腳印地實現她的理想，我誠意地誇她：微微真能幹，每一年都有新的進步！微微卻說：這都是主的保佑。我知道微微生活中的另外一個大事就是去教堂了，她是非常虔誠的基督教徒，把自己所有的成績都歸功於上帝。她說：以前她老公生意不好，可是自從她來了，生意卻一天天好起來，這是因為她信基督，常常祈禱的緣故。“主是萬能的”，微微說，因為她祈禱的所有的願望都一個一個地實現了！

我個人不信教，在我的眼裏，微微每個成功都是她自己不屑的努力。剛認識她的時候她英文很差，基本上聽不懂，就我所知她英文課就讀了四年，還去教堂的英文補習班。另外她也很注意日常的學習。微微業餘時間熱衷運動，遊泳瑜伽都喜歡，這兩年因為女兒喜歡上了滑雪，她也迷上了，兩月前竟然第一次關了店門去滑雪。因為參加這些運動，她結識了不少朋友，現在她的英文已經相當熟練了，她的客流也從中國人圈子擴大到當地的澳洲人。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我說，但是微微認為是主指引她來到這個美麗的澳洲，給她以全新的生活，如果沒有萬能的上帝，她是不會有現在的生活的。

咖啡店老板娘淑芬

淑芬是四年前新來的投資移民，年初在我家門口盤下一家咖啡館，起名叫長頸鹿，她是老板娘。四月我從中國回來第一次去的時候，覺得她家的咖啡不好喝，苦味重沒香氣，自那次以後很久都沒再過去。年中有一天路過，看到店裏生意很淡，一個三十多歲，麵龐清秀的年輕婦人站在門口，一臉焦慮。看著她，我突然覺得不忍心過門不入，就進去坐下來要了杯咖啡。那女人跟著我進來，介紹了她自己是店主淑芬，說不記得見過我。我第一次去確實沒見到她。這次淑芬親自為我做的咖啡，味道和上次大不一樣，很醇香可口，還給我免費品嚐了她做的碗糕。我誇了她的咖啡，然後就接這個話題和她聊起來。聽得出生意不好讓她有點急，我鼓勵她說這樣的生意都要有些名聲才好做，這一帶人不算多，卻有四五家咖啡店，你的咖啡不錯，慢慢會有人來的。淑芬就和我說了說他的打算，比如：推一兩樣中國小吃，如煎餃，玉米湯，另外做幾個咖啡加蛋糕的deals。從那以後我每次都去她家買咖啡和午餐，眼看著幾周以後生意真的慢慢好起來了，現在淑芬每天可以賣掉一公斤咖啡，她覺得很知足。

淑芬是地道的上海人，老公以前在上海做生意，四年前她先帶著10歲的長子移民到澳洲，買了個超市作為移民投資。雖然超市賺錢，但是非常累。來了不久她意外地發現自己懷了老二，老公沒辦法賣了上海的生意來幫忙帶孩子。現在二兒子三歲了，離不開爸爸，她以前在上海做酒店行業，英文比老公好，所以就索性讓老公在家帶兒子，學英文，自己接著在外麵賺錢。想等過幾年孩子上學了，老公英文也出息了，再做別的事情。現在淑芬的店開的算是紅火了，有時候去了還要等位子，最忙的午餐時間她要雇兩個人才夠。

前幾次我去的時候都在她店裏碰上一個佛學小組，坐旁邊聽他們南腔北調的用中文說佛事，淑芬不忙的時候也坐下來和她們聊。我聽出來淑芬也是信佛的。問起時，她就給我看手腕上戴的佛珠，說：出來以後在英文學校認識了這些台灣人，就跟著他們學佛。現在隻是成為了佛的弟子，隻需戒殺生，戒酒，淫、賭等，還沒有拜師受戒，但是她覺得學佛讓她心裏很充實，感到遇到困難都有人指引，不會覺得孤獨無助。她說在澳洲的四五年，他們夫妻感情比以前好了；長子學習不錯，明年即將考大學；老二正是好玩兒的時候，聰明伶俐，十分可人。和微微一樣，她覺得是佛的指引讓她到這裏，讓他們一家能靜下心來生活。

這幾年中國來澳洲的移民人數暴增，過去五年中，澳洲人口增加了近200萬，其中，19.1萬人來自中國，全澳華裔人口突破了121萬。華人數目的驟增，對澳洲的政治，經濟，生活的正麵或負麵的影響都變得顯著，負麵報道有時過多，華人聲譽也受到些影響。我們這些上一代的移民，時而會抱怨那些國內來的不務正業的富二代，雇人讀書考試的年輕人，賭博亂性的無業遊民等等，但實際上，大多數普通的移民還是和我們以前一樣，勤勤懇懇地學習工作，一步一步地建築自己的生活。

我們那一代移民大多是一窮二白，靠的是智慧，信心，勤勞而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地成長，融入主流社會。微微和淑芬這兩個女人雖然起點比那時的我們要高一些，但是她們也首先是有理想，不怕吃苦的人，有趣的是她們不約而同地在宗教信仰中獲得了力量和安慰。這兩個新移民讓我看到了自己在澳洲第一個十年裏不用揚鞭自奮蹄的心態，我覺得這才是我們中國移民應該有的樣子，我為這兩個女人驕傲，給她們鼓鼓掌！

注：名字為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