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日本“吃飯機”覓食京城-回京30天(六)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18-05-16 04:57:34

回中國的筆記沒有恐怕有點說不過去,畢竟我們是食為天的文化。可我偏偏不擅吃,盡管萬分羨慕會吃會做的人,但終難為其一。從三歲半開始上整托幼兒園,給什麽吃什麽直到吃吐為止,所以沒學會挑食;上學後家裏一直有個我們叫她大姨的保姆,她從年輕時就在城裏當廚娘,做得一手好吃的家常菜,無可挑剔。我對吃的要求其本上以食味和裹腹為主,而大姨做的菜就是我對食味的最高要求了,她曾說我的嘴巴是家裏最好伺候的。到澳洲以後在餐館打過工,又跟住過的人家學過點廚藝,我家的老外也是不挑食的,所以過日子的一日三餐我還是可以糊弄的,並把我糊弄人的辦法美其名曰為中餐西吃,西餐中做。本來這次回京就想在家裏呆呆,享受一下家裏新保姆做的一粥一飯,可不曾想天上掉下個日本的吃飯機

吃飯機(eating machine是我家澳洲老外送給我日本外甥女的綽號。外甥女有一半日本血統卻是完全的日本做派,用她以前的話說,我吃日本飯喝日本牛奶長大,我就是日本人。她不說漢語,我不說日語,我和她在一起隻說英文,因為她高中三年是在我工作的學校上的。以前我妹和他老公在北海道有個烤肉館,這丫頭小時候在餐館裏長大,既會吃又會做。她五歲時第一次和父母來澳洲玩兒,那時她還是個胖乎乎的東洋娃娃。到達的第一個晚上,我們帶這三個美食家去墨爾本有名的意大利街吃意餐。一坐下來,日本女娃就做了一件讓我家老外瞠目的事:她從自己Hello kitty包包裏拿出一個粉色的紙卷,在自己的麵前的餐桌上小心鋪開,那是一張印著hello Kitty 餐墊兒;接著又拿出配套的紙巾備好,然後正襟危坐,一臉期待食物的儀式感。我家老外沒見過這個,訝然!晚餐的第一道是三味通心粉拚盤-就是三種不同味道的,當家主廚最拿手的通心粉。上來後,作為主人的AL主動為可愛的日本娃娃布菜,先布了一勺她首選的通心粉放到她盤裏,接著又殷勤地為她撈起另一種。可就在第二勺接近娃兒盤子的當口,一隻小胖手禮貌但堅決地擋住了食物,然後說了一句日語。經我妹翻成中文後的意思是:對不起,兩種味道不能混,我要一樣一樣的品嚐。等我忍著笑把這句話用英文翻給ALAL目瞪口呆,故賜號外甥女 “Eating Machine” (吃飯機)。

外甥女15歲來澳洲和我們生活,她在我家住的四年,做飯成了我的一個罪過。說起我在澳洲糊弄人的廚藝,到我外甥女這兒就全不好使了,那孩子吃我做的東西常可以委屈到淚流滿麵。一年半前我和AL好容易打發她高中畢業,榮歸東京上了大學,慶幸沒把這孩子餓死。孩子有情有義,每年都想著來看看我們。現在我倆在一起時,隻要吃的問題能解決,幾乎可以處得和母女一般。

上大學後,外甥女開始學漢語,這次知道我去北京,就用她假期的最後幾天來北京找我,看姥姥和小姨,並給姥爺掃墓,順便學點語言。她能來我們當然都高興,讓我唯一有負擔的是為她覓食這件事。外甥女很小的時候和她父母來過北京,她之前對中國的記憶也主要是食品,她和我說這次一定要再吃頓烤鴨,上次吃的大董,這次想體驗全聚德;北京小吃有空再去吃;另外要去趟鼎泰豐,包子還是那裏好。上次她來北京是不到兩年前,也是跟我來的。有一天她說要吃包子,正好路過慶豐,我就想給她見識見識我們的家常老字號,不料卻成了我們之間一次不堪回首的往事。先是餐館的簡陋讓她黯然神傷,然後是包子讓她淚眼汪汪,最後那稀粥 終於使她淚如雨下。雖說慶豐包子其貌不揚,粥也確實太稀了些,但味道還沒差到讓她哭鼻子的程度,我當時覺得我們中國國粹受到侮辱,一時怒火中燒,公然拉開抗日的架勢對她一通教訓,扒出她一半的中國血統逼她認祖歸宗,結果她驟然哭聲大作。。。有過這樣的傷疤,你說我能不愁嗎?

回到北京的第四天外甥女駕到,我陪她住到星級酒店, 每天逛街看景覓食。對我來說逛街看景容易,覓食可就難了。幾天裏我帶她吃了俏江南,鼎泰豐,外婆家,港味燒臘,京味小吃,全聚德等等,回姥姥家阿姨也給做了些家常菜。雖說是沒餓著,但也確實有幾次勉為其難的經曆。

第一次是在頤和園覓食。我倆那天早飯沒吃就去了頤和園,以為那裏總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想著當回老佛爺,坐在昆明湖邊,看柳綠桃紅,龍船競渡,喝杯咖啡,吃個點心恐怕是難得的美事。不想,園裏隻有小賣部,沒有餐館,走了一早上,好容易找到頤和園裏唯一的老字號-聽酈館。聽酈館前臉兒是一排折扇剪窗紅門,老式建築,在長廊中段對麵一處高台階上。中間的兩扇門對開著,從外麵看進去黑洞洞的。往階上走的時候外甥女的神態就有些猶疑,一進門看到滿眼的昏暗冷清破敗,嘴巴登時就噘起來了。等兩個大媽打扮的服務員愛答不理地送上一張髒兮兮的菜單,那孩子頓時把頭搖的像撥楞鼓一樣,任憑我怎麽介紹這是正宗皇家宴席也無濟於事。結果我們出來在長廊另一頭的的小賣部喝了杯熱油茶打發了午飯。晚上回到城裏,我趕緊帶她去鼎泰豐補給,僑福芳草地那家鼎泰豐很給力,環境上乘,服務好,食物味道鮮美。第一個小籠包下肚,隻見一抹笑容在她嘴角化開,瞬間燦爛地綻放在臉上,眼角,眉間,年輕的麵龐幸福的像花兒一樣。這個笑容是外甥女最由衷,最美麗的表情,也是他們鈴木家的招牌表情,但隻有吃到好東西的時候才能看到。那晚我和她小姨陪她一直吃到肚歪。

另一次讓我們都大失所望的覓食經曆就是去全聚德吃烤鴨了。那頓飯我們一家老小都出來陪她,菜單上的東西點了個遍,可是真的一道比一道難吃,賣相也很差,別說那孩子,他們做的魚我都咽不下去。烤鴨味道還好,也大不如從前講究,黃瓜條和蔥絲都放幹了,小鴨子點心上來的時候東倒西歪,一盤慵懶,比起大董的色香味竟差了一大截去。吃全聚德烤鴨本來設計的是日本吃飯機訪華高潮,但不幸成了穀底,就差沒吃到哭鼻子了。我整頓飯都捏著把汗,生怕在北京忙乎了這幾天,到最後又砸了牌子。

外甥女要走了,我送她去機場。出境前坐在咖啡館和她捋了捋這次北京覓食的經曆,除了滿意地完成了掃墓探親的心願以外,孩子說:比起頤和園的清幽之美,她更喜歡故宮,能感受中國曆史和文化的博大精深;雖然北京空氣很不好,但是覺得這個城市比東京有意思,地鐵也不像東京那麽擁擠;最後,吃得也不錯!孩子的話有幾分出乎我的意料,感慨她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已經懂得親近中國的文化。到底她的血液裏不單有大醬湯,也浸泡著中國的烤鴨,炸醬麵,小籠包和油條。難怪外甥女出落得如此這般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