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鴿潭西邊的河南岸東眺。北岸第二重山小路下突出來的岩石就是我下水的地方。潭東端突往河心的小山頭上有一百花園，百花中有一種米蘭，夏天芬芳馥鬱。遠處玉兔般的山下就是水壩，陳先生就住在玉兔山下。）

初到飛鴿潭的時候，就坐在石柱頂看書。後來河下遊的水壩修好蓄水了，水麵上升到比石柱頂還高好幾米。我就坐到岸上看書了。在短鬆新竹之間，有一塊大石頭，就象一張大床一樣，床麵一個柔和的波浪式的弧麵，坐在上邊看書，又幹淨又舒服。

書看累了，我就跑到水邊，潭水清澈得可以看見三四米深的水下石頭。那麽美的水，怎麽能不遊泳呢？我開始比較膽怯，隻是小心翼翼地沿著岸邊遊了一段，再上到石床上曬太陽。一來二去，對潭水的陌生畏懼心理就沒有了。後來越遊越遠，竟然遊到了潭對岸再遊回來，再後來橫渡也不過癮了，又順著上下遊遊。後來，我就幹脆每次繞著飛鴿潭遊一圈。我在潭邊看書，到潭裏遊泳，也觀賞潭周圍的風景。

我從夏天一直遊到入冬，然後一開春又遊，一年到頭沉浸在飛鴿潭的美景之中。春天來了，岸上先開紅花，接著開白花，然後是黃花。有一段時間，隨風飄來的白絨絨的花絮鋪滿潭麵，我遊泳時，就在於花絮中間遊，前邊把花絮蕩開，後邊花絮又擁上來。我眼睛貼著水麵，看去白茫茫一片，感受著開春刺骨的冷水，就象在雪裏邊遊泳一樣。

晚春時分，水逐漸暖了，在靠岸邊的水中可以清楚看到成群成群的蝌蚪和小魚。開白花的時節，潭裏來了兩隻長腳的小鶴，它們站在水邊懸崖的百合花邊，冷不丁地衝入水中捕食，然後又回到百合花旁等候。

春末夏初。我坐在石床上看書，忽然聽到潭水嘩啦一響，看去有一圈圈的波瀾展開，卻看不見東西。是魚吧，我想。果然是魚，一日一日，這聲音越來越頻繁，我隻要盯著水麵一會兒，就能看見魚從水中越出，然後有沒入水中。我索性蹲到水邊，看著水麵魚躍，此伏彼起，混然天趣。哦，我發現了，有小飛蟲在水麵飛，魚是捕食呢。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塊石碑，上邊蒼勁的草書寫著“鳶飛魚躍”，不料我在這看到實境了。

金秋時節，寒風咋到，潭水尚溫。時逢無風，潭麵就會罩上一層白霧。有時如一張輕紗，日落西山月上南山後，就是煙籠寒水月籠沙的風情。有時，這霧是一縷一縷豎在水麵，遊在其間，透過一縷縷的白霧看巍然屹立的峭壁，有飄飄欲仙之幻。

這潭三天兩頭無風，水平如鏡。在其間遊泳，就想起科教片排的小甲蟲掉到水裏似的，我隻看到自己遊泳蕩出去的水波。向遠處看，青山白雲盡在水中；近看自己蕩出的浪，則整個世界都在動態的哈哈鏡裏。青山被哈哈鏡攔腰截斷一處，等截斷處連起來後，另外一截又斷了。

我常常等到快傍晚了才下水，這時候宇宙特別安靜，整個飛鴿潭就跟是我家浴盆似的，無人打擾，更衣也方便。我最喜歡的路線是先遊到潭心，然後蛙泳往西遊，看著圓圓的落日從峭壁如削的河穀中透射到潭心。俯首有一個太陽被我遊泳的波浪衝出一道道火紅的變化莫測虎斑紋，仰頭看夕陽下鬱鬱蒼蒼的深穀遠山。我一直遊出潭口，遊到河彼岸的懸崖下，再折個直角遊到河此岸的懸崖下，然後換成仰泳往回遊，看藍天中白雲舒卷變幻，蒼鷹盤旋。

遊飛鴿潭成了我的僻好，有時天氣很勉強我也要去遊。一次，天要下雨了，我把衣服塞到岩石底下，然後遊出去。雨越下越大，我怕起風浪，就爬上岸來。忽然雨變成密密麻麻的黃豆大雨點，變成名副其實的傾盆大雨，卻沒有一點風浪。隻見白茫茫一片雨花，平鋪潭麵。好奇怪的景致，好壯觀的淋浴。


（皂角樹，長在飛鴿潭西南方向的山上。當地人以其結的豆柙煮水洗頭，有護發功效。樹幹上長著三尖八角的突骨碌刺，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