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我的父親母親(44)
文章來源: 胡小胡2018-02-16 13:30:18

四十四 別離難

1973年春天,青青從隴西到北京。鳳凰飛來,我到北京,把她接到鞍山。這裏是她將來要生活的城市,東北的工業重鎮,祖國的鋼都。這裏有廣袤的黑土地和美麗的千朵蓮花山。這裏是排名全國第19位的百萬人口城市。

青青在鞍山度過愉快的一周,我們回到清華園最後的那些日子,那樣的幸福甜蜜,對未來滿懷憧憬。我的清華同學們熱情接待這位小妹妹。隻有和我要好的一位工人師傅說道:

“她叫田青青?這個名字犯忌呀!你想想,田地總是綠的,永遠結不出果兒呀!”

我在三冶二公司政工組做幹事,二公司的黨委書記姚德元對我很器重,因此我帶青青到姚書記家拜訪,為什麽去姚書記家呢?容我後麵敘述。

一周的時間很快,離別就要來臨。沒有見過海的青青要我送她到大連,我們將在那裏告別。但是早春的大連天氣糟糕,風狂雨驟,我們在海邊凍得瑟瑟發抖。這似乎是不祥之兆。我送青青到碼頭,青青哭了。我隻有買一張票和她一起登船。

“青青,我送你到天津,帶你去看父親好嗎?”

青青點點頭。早晨,船到塘沽,我們轉乘火車到古冶幹校,推開父親的土坯房門。父親吃了一驚:兒子也沒告知,就把女孩子帶回來了。我也吃了一驚:父親這裏還有一個女人!

父親說道:

“這是你張姨——我們結婚了。”

兒子帶女朋友回來,父親當然高興。這一年父親61歲,新來的張姨49歲。張姨是上海人,和父親說上海話。我小時候先說山東話,後說上海話,最後是北京話。父親感慨地說:

“終於有機會說上海話了。”

從1950年進北京,二十幾年,父親生活在北方,沒有多少說上海話的機會。“二流堂”有幾個上海人,小丁、淺予、戴浩、龔之芳,那些人早已風流雲散。

張姨是上海人,祖籍寧波。我們餘姚老家也算寧波地區。張姨把父親的土坯房收拾得幹幹淨淨。我上次來,把父親的被褥通通拆洗一遍,這一回不用我了。張姨又會燒上海菜,看起來是有見識的大家女人,一雙大眼睛很慈祥。父親得意地說:

“張姨對我照顧極好。”

在古冶住了一天,又到分手時候。我們到火車站,給青青買一張到北京的票,我買一張往東北的票。可是青青又哭了,哭得更厲害。“千裏搭涼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還要送嗎?我利用周日到大連,沒有向公司請假。我的公司是全市先進單位,勞動模範、標杆工程隊、先進黨支部層出不窮,一刻也離不開我這個“筆杆子”。

青青滿臉淚花,噘著嘴:

“不嘛!不嘛!我要你跟我走!”

張敏玉像(胡考作於1977年)

 

沒轍,我和青青商量,陪她到天津玩一天——她本來要在天津看望一個表姐。

在天津玩了一天,沒有見到青青的表姐。晚上,我們在火車站坐一坐,在海河邊走一走,這樣廝守到天亮,送她上了去北京的火車,我則返回鞍山。

青青甜蜜的東北行結束了,就像我的兩次甜蜜的隴西行一樣。而在甜蜜之中埋藏下危機。

不久,青青的態度又生變化。原來,為了我們的事情,母親給二公司黨委書記姚德元寫了一封信,希望通過組織的力量,勸阻我的婚事。在那個年代,組織的力量十分強大。至今組織的力量依然強大,卻與當年有很大不同。姚書記把母親的信交給我,並與我談了話。青青到鞍山,我帶她去見姚書記,姚書記是個開明人,他對我的婚事沒有表態,叫我自己考慮。他殷切地說:

“我派你到施工一線當段長,一年解決入黨問題。”

領導的關心使我得意忘形,從姚書記家回來,我把母親的信拿出來給青青看了。青青一言不發,似乎感激我的坦誠。她回到隴西,我的“坦誠”成為婚姻失敗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