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繁花:比利時(6)-最牛大學城
文章來源: lily08242022-04-16 13:15:39

當英國、法國和德國這三個歐洲巨頭天天在世界上刷存在感的時候,與這三國“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歐洲彈丸小國比利時好像隱形人一樣,幾乎不在世界的新聞中出頭露麵。但在今年北京冬奧會前,它卻跟它曾經的“隊友”荷蘭一起建議運動員不要攜帶個人手機和電腦去中國,美其名曰擔心信息安全問題。這是受了誰的鼓動?誰想把比利時當槍用?

智者自然知道。雖然比利時很多時候都如空氣一樣無聲無息,但它卻也像空氣一樣,是歐洲的“必需品”。它是德法之間的緩衝國,也是歐洲的心髒,還是震撼歐洲曆史舞台的查理五世的出生地。它有很多中世紀的古典名城,也有開創了歐洲前衛時尚的安特衛普六君子,還有遍及世界各大洲的漫畫《丁丁曆險記》和《藍精靈》。這裏誕生了偉大的《悲慘世界》和《共產黨宣言》,也誕生了我最喜歡的永恒熒屏女神奧黛麗·赫本,還誕生了歐洲最牛的魯汶大學(University of Leuven)。比利時的國家名片多得不知讓多少國家垂涎欲滴。

魯汶

魯汶

魯汶

魯汶

或許,很多人以為歐洲最牛的大學應該是英國的牛津和劍橋。從世界大學排名上看,這是沒錯的,但從創新角度來看,歐洲最具創新能力的大學卻是魯汶大學,而且它已連續霸榜三年。曾有人說,從事半導體行業的人無人不曉魯汶大學。還有人說,魯汶大學讓人看到了小國的驚人潛力。不僅如此,這所建於1425年的大學還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天主教大學和低地國家的第一所大學,也是比利時最大、在世界大學排行榜中比利時名列第一的大學。魯汶,這個比利時第9大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城,憑什麽能擁有這麽多的桂冠呢?

回望它的曆史,它真不簡單。它曾是人人皆知的歐洲首都-布魯塞爾的“師兄”,就憑這一頭銜,就應該知道魯汶的重量。即使今天,布魯塞爾也被以魯汶為首府的弗拉芒布拉班特省圍繞,而這個弗拉芒是曾經富得不行了的佛蘭德的形容詞形式。可見,魯汶在曆史上曾是山巔一樣的存在,而它之所以有這樣的存在,是因為布拉班特(Brabant)伯國。

魯汶

魯汶

魯汶

魯汶

這個伯國跟其它低地國家的公國和伯國一樣,往前數都能數到查理曼大帝死後把帝國一分為三的時候,那時,魯汶歸屬中法蘭克王國。可僅僅12年後,中法蘭克就因國王絕嗣而被一分為三,魯汶所在地的洛塔林吉亞王國(Kingdom of Lotharingia)就此誕生。王國所擁有的土地是法蘭克人的故鄉,誰擁有它誰就能得到巨大的威望,因此東西法蘭克王國為了爭奪它,在隨後的20多年裏打得頭破血流,而維京海盜此時也正在此地肆虐,當東法蘭克國王兼神聖羅馬皇帝阿努爾夫在魯汶大敗維京人後,魯汶第一次走進了曆史的史冊。

曆史在腥風血雨中慢慢向前推進,魯汶在東西法蘭克王國的不斷打架鬥毆中也接連被易手,最後在神聖羅馬帝國締造者奧托大帝的“拍板”下,塵埃落定,屬於洛塔林吉亞公國。從王國降到公國,魯汶所在地已經夠不幸的了,可之後公國又被分成了兩部分,魯汶在下洛塔林吉亞。隨後,上下洛塔林吉亞都受到了西法蘭克國王的入侵。這次分裂和入侵,讓法蘭克人的故土分崩離析,各個領主紛紛獨立,建立伯國。在這些伯國中,布拉班特伯國是最重要的伯國之一,它的首府在魯汶,因此伯爵被稱作魯汶伯爵,布魯塞爾也歸屬魯汶伯爵管轄。這個時候,正是人類第一個千禧年左右。

魯汶

魯汶

魯汶

魯汶

《聖經》中曾預言:“千禧年之後,神的國度將在地上有形地顯現,這國度將進入新天新地”。不管人們信不信上帝,歐洲曆史的進程真的是按照這個腳本走的。1054年,基督教第一次大分裂,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發展了古希臘典籍和思想的東正教與以羅馬為中心,吸收了羅馬帝國語言文化的天主教從此分道揚鑣。這一別,就是永別。隨後,西歐的工商業開始極速複興,還創造出了由平民和商人組成的新興中產階級,這個階級跟由教士、貴族和騎士組成的上層階級平起平坐,歐洲世界開始了風起雲湧的變化,而這變化的導火索就是毛紡織業的創新。

不要告訴我毛紡織業的創新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想出來的,也不要告訴我它是聰明絕頂的貴族想出來的,它是神的恩典。水車水平軸和垂直軸的發明和運用,讓漂洗和織布都變得比以前輕鬆和愉快。這些水車最先在萊茵河、默茲河和斯海爾德河沿岸鋪開,流經魯汶的戴爾河(Dyle River)因與斯海爾德河相通而受益,也加入了這波毛紡織業大發展的浪潮,成為布拉班特伯國最重要的商業、貿易和布料製造中心,“魯汶”之名便來自本地的亞麻。此時,日後“飛黃騰達”的安特衛普也在布拉班特伯國內。

魯汶

魯汶

魯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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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榮富庶的魯汶與神聖羅馬帝國站在一條戰線上,當它和布拉班特其它管轄地一起發達以後,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提升為公國,而那個在北方跟它同樣富甲天下的佛蘭德,名義上隸屬於西法蘭克王國還掛著“伯國”的頭銜。在出生於魯汶的第一個布拉班特公爵亨利一世給予魯汶商業特權後,魯汶迎來了第一個黃金時代。

魯汶的第二個黃金時代是勃艮第公國的公爵菲利普三世帶來的。這位在英法百年戰爭中俘獲了聖女貞德,並把她轉手倒賣給英國的公爵一生最喜歡做的事情,一是炫耀財富,二是炫耀藝術。他在英法百年戰爭中漁翁得利,趁機占領了很多富有的低地地區,建立了尼德蘭雛形,這個包括魯汶在內的尼德蘭正是他“凡爾賽”的資本。有錢就可以“包養”藝術,那個畫出世界上第一幅真正油畫《沉默的羔羊》的作者成了他的宮廷畫師。在他治理尼德蘭期間,尼德蘭的文化得到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尼德蘭第一所大學成立,它就是魯汶天主教大學。這個大學的成立,改變了尼德蘭人學習和研究要去巴黎和科隆的境況,它也成了比利時獨立後的國寶級大學。

魯汶

魯汶

魯汶

魯汶

這個“國寶”初建時是用荷蘭語教學的,但比利時建國後,這個“國寶”就成了北方說荷蘭語的佛蘭德人和南方說法語的瓦隆人哄搶的對象,而布魯塞爾正好是這兩個“冤家”的分界線。當年,統治尼德蘭的勃艮第公國曾要求富有的佛蘭德人講法語,結果遭到了強烈抵製,之後佛蘭德人越來越富,鼻孔朝天,就更不可能說法語了。可當18世紀法語成為歐洲通行語言,低地國家都被拿破侖占領後,說荷蘭語的佛蘭德人就成了“下裏巴人”。隨著拿破侖的下台,比利時跟荷蘭組成了荷蘭聯合王國。國王要求瓦隆人改說荷蘭語,結果瓦隆人堅決不同意。等到比利時王國建立時,雖然法語和荷蘭語最終都被列入了官方語言,但曾經以魯汶為首府的布拉班特該歸南北哪一方勢力呢?地處兩個“冤家”交界地帶的魯汶大學又要用什麽語來教學呢?

“兩害相權取其輕”。經過一頓扯皮,布拉班特被分為魯汶所在的佛蘭德布拉班特和瓦隆布拉班特,而魯汶大學也被一分兩半,最初用荷蘭語教學的魯汶大學變成了老魯汶大學,法語魯汶大學在離布魯塞爾不遠的地方被建立,而創新能力最強的是指老魯汶大學。這麽牛的大學,當然應該是我來魯汶的第一站。雖然曆史上魯汶的地位曾比布魯塞爾的地位高,但當布魯塞爾這顆新星冉冉升起後,離布魯塞爾半個小時車程的魯汶的星光就暗淡下去了,今天的它更像是布魯塞爾的一個衛星城。

比利時的兩個“冤家”

魯汶

魯汶

魯汶

開進魯汶,我第一件事是找停車位。在這些中世紀古城找停車位太難了,不是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不知道怎麽付款,最後我開到了一個人工收費的地下停車場才算解決了難題。我按照穀歌地圖的指引找到魯汶大學,可它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古色古香,也沒有安特衛普大學漂亮。一問才知,今天的魯汶大學分散在幾個不同的建築裏,完全與城市融為了一體,它的教學樓、校園和校舍與民居、公園和教堂等市井的繁華交織在一起,這讓它跟很多大學都不同,獨具特色。

這不得已的特色都要怪拿破侖和兩次世界大戰。拿破侖占領魯汶後,解散了大學和所有修道院等,把這些建築或拍賣,或拆除,或移作它用,讓魯汶的中世紀曆史遺產第一次遭到了浩劫。一戰期間德軍殺死了魯汶大學校長,並把大學圖書館焚毀,致使數萬卷不可取代的藏書和手稿永久消失。雖然一戰後新圖書館得以重建,但二戰中又被轟炸。這裏是不是藏著什麽軍事創新的秘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破壞呢?

魯汶大學禮堂

魯汶大學

魯汶大學

魯汶大學

經過這幾次浩劫,15世紀的魯汶大學原貌已消失殆盡,隻有大學禮堂(University Hall)還在路邊向路人默默控訴這些人的暴行。此大學禮堂原是布料貿易交易場所,比魯汶大學成立還早建一個多世紀,早期是哥特式,增建時加入了巴洛克式的花環,上麵刻有《聖經箴言》中的一句銘文:“智慧為自己建造了一座房子”。當魯汶大學成立後,這個場所被用來當作教學場所,在一戰魯汶被洗劫時嚴重受損,現在是魯汶大學的行政中心,可惜聖誕假期它關閉。

雖然魯汶大學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學模樣,但絲毫不影響它在歐洲的重量。這重量,不僅僅因為它是低地國家最古老且規模最大的大學,也因為文藝複興時期的代表人物,著名人文主義思想家和神學家伊拉斯謨和教皇哈德良六世都曾在這裏任過教,還因為這所大學的醫學、法學、神學、微電子等學科都遠近聞名,這些都讓魯汶這座千年古城青春永駐。

市政廳

市政廳

市政廳

我沿著大學禮堂的大街走進魯汶老城深處,去尋覓它中世紀留下的建築遺跡。被毀過的魯汶老城,沒有布魯日和根特中世紀的味道濃,也沒有布魯塞爾金碧輝煌的大廣場,但魯汶大廣場(Grote Markt)上的市政廳卻讓我看到了魯汶曾經最光鮮的一麵。這座比魯汶大學晚間20多年的哥特式建築絕對是魯汶最奢華的地標建築,它在一戰期間隻受到輕微損壞,但在二戰中卻被炮擊,直到1983年才維修完畢。

此市政廳跟布魯塞爾的很像,隻是沒有中間高聳入雲的尖頂。如果不算尖頂,比布魯塞爾市政廳晚建不到半個世紀的魯汶市政廳比布魯塞爾的更有氣勢。也許是它曾向布魯塞爾的“取過經”吧,亦或是想跟布魯塞爾的一決高下吧。這座三層樓市政廳屬於典型的哥特式風格,外觀極其華麗,屋頂是八角形的尖塔。三排雕塑裝飾著主立麵,立麵上雕刻著236個雕像。一樓是該市曆史上的重要人物;二樓是守護神和象征性人物;三樓是各個時代的魯汶伯爵和布拉班特公爵。所有人物蕾絲般的細節雕刻都絲絲入扣,讓人歎為觀止。

聖彼得教堂

聖彼得教堂

聖彼得教堂

聖彼得教堂

廣場的另一邊是著名的聖彼得教堂(Saint Peter's Church),它是布拉班特哥特式建築的最佳典範之一。這個教堂首建於公元10世紀末,為木結構,被燒毀後改建成有兩座圓形塔樓的羅曼式石砌教堂,在15世紀擴建成哥特式時曾試圖用170米高的鍾樓碾壓布魯塞爾市政廳,可惜因為魯汶的地質無法支撐如此高的高度而最後僅建了50米高。就這50米,魯汶地質都無法支撐,坍塌後的鍾樓隻比教堂屋頂高一點點。不過,該鍾樓還是被列為了世界文化遺產。

這個教堂跟魯汶大學一樣,在二戰中被轟炸,因禍得福的是,在修複期間發現了羅馬式建築地窖。聖誕期間的這裏,空無一人,隻有我一個人靜靜欣賞著這裏樸素的玻璃花窗、精雕細刻的巴洛克式講壇、布拉班特第一任公爵亨利一世的墓和宗教藝術博物館。博物館中有很多三聯畫,最著名的是《最後的晚餐》,這幅畫作比達·芬奇的早30年。此畫作沒有《沉默的羔羊》出名,但畫家把宗教故事大膽放到了15世紀尼德蘭市民住宅的餐室裏,呈現了當時尼德蘭人的經典哥特式房屋和用餐環境,讓神聖的宗教題材彌漫著濃厚的世俗氣息,成為後人了解那個年代尼德蘭人生活的一個窗口。因為此教堂的重要性,魯汶大學每年的新生典禮都會在此舉行。

聖彼得教堂

聖彼得教堂

《最後的晚餐》

在不大的魯汶,還有一處世界文化遺產,這個遺產比聖彼得大教堂還有名,它就是大貝居安會院 (Groot Begijnhof Leuven)。始建於14世紀初的它是13個佛蘭德比津建築社區(Beguinages Flamands)中的一部分,所有這些比津建築社區都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比津(Beguines),是指獻身上帝,卻不脫離世俗世界的女性。13世紀由於戰爭和災難等原因,女性的人數特別多。其中沒受過修道院洗禮,但發誓保持貞潔的單身或寡居女性建立了一個個用圍牆圈起來的封閉社區,其實是一個相對世俗化的修道院。如果居住在這裏的女性選擇結婚,那她們便會離開這裏,而且永遠不能再回來。此社區是一處建築群,有民居、教堂和綠地等,既有城市痕跡,也有鄉村特色,是獨有的佛蘭德文化。在這些比津建築社區中,魯汶的大貝居安會院是最具代表性的一處。

大貝居安會院

大貝居安會院

大貝居安會院

聖昆廷教堂

聖昆廷教堂

比4個足球場麵積還大的它,離魯汶天主教英語社區所在地的聖昆廷教堂(Saint Quentin Church)很近。這座教堂的地基是羅馬式的,其餘部分建於14世紀中葉,是哥特式的布拉班特風格。我把車停在這裏,走進了中世紀的窄巷中。我一看見圍牆,就知道這裏一定是大貝居安會院。今天作為魯汶大學一部分的它,被用作了研究生和訪問學者宿舍及學校俱樂部,可都上午10點了,這裏還沒有一絲煙火氣,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此時,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絲,我不知不覺就想起了那首歌《煙花易冷》:“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那史冊,溫柔不肯”。

雖然我去的時候,這裏略顯寂寞,但其實這裏非常漂亮。戴爾河的支流從它的外部流過,社區內還有兩條小溪,這讓它看上去像一個水鎮。“水鎮”街道上鋪滿了蜿蜒的鵝卵石,鵝卵石旁邊是綠色的草坪、靜靜矗立的蘋果樹和成排的紅磚房。紅磚房上有很多天窗,但底層的窗戶少且小,這是魯汶建築的典型元素。我在這裏慢慢閑逛,看著它的一磚一瓦,想著當年選址的人是不是也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要不然怎麽會選擇這一塊風水寶地呢?神聖羅馬帝國的阿努爾夫皇帝在這裏擊退了維京海盜;修道院的牧師之一成了歐洲超級君主查理五世幼兒時的精神導師,後來還成了教皇;社區的最後一位牧師活到了107歲,他被葬在了有4個湖泊的公園修道院(Park Abbey)。

公園修道院

公園修道院

公園修道院

公園修道院

公園修道院

公園修道院的環境,跟大貝居安會院的一樣安靜、美麗,但空氣中的負氧離子卻比大貝居安會院的多得多。我一邊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走進了修道院。這個修道院比魯汶絕大多數建築的建造時間都早,它建於12世紀上半葉,由布拉班特伯爵所建,曾是比利時最重要的修道院之一,也是現今比利時保存最完好的修道院。不過,它的內部卻很小,也很簡樸,不多的畫作充滿了濃濃的中世紀“黑色”風格,外麵都是墓碑。

我有點兒害怕,趕緊逃離了這個修道院,繼續在如畫的公園和最牛的大學城裏轉。我知道除了魯汶大學是魯汶的標簽外,啤酒也是魯汶的標簽。作為比利時釀酒產業的重鎮,魯汶不但有提供上百種啤酒種類的“全世界最長酒吧”大街,而且有世界上最大的啤酒公司。如果我的酒量夠好,我真想在這個意料之外的驚喜之地,在藍調之曲中,夜夜笙歌。“I wanna swim, the rivers of your heart。I wanna be, forever in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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