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曲：閃亮的日子 by 鮮榨時光

口琴曲：llorando se fue by 鮮榨時光

泳池邊一片靜悄悄。幾天沒來，所有的帳篷都不翼而飛。再定睛一瞧，都在地上，一個摞一個，好像秋日田野裏，整整齊齊摞著的玉米稈。許是前幾日大風，收起來了的緣故。周遭頓時空曠，寂寥撲麵而來。白沙灘椅還在，圍著泳池靜坐，檸檬汁般的陽光從四麵八方打在它們身上，發出清淩淩的光，仿佛悠遠淡漠的眼神。沒有一個人。音樂依然在哪個角落奏響，是一首英文歌，歌唱青春，歌唱愛情。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曾經帳篷的白尖頂都不見了，天空重又成為平平整整一塊，不再有幾何形切割，也因此再次顯出其曠遠，一種叫人茫然若失的遠。

在池邊呆呆站了會兒，才發現對過小屋裏有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正圍桌而坐，促膝談心。我遲疑地走過去，問他們泳池是否開張，答案是肯定的。金發青年背起紅色漂浮木，一步跨入陽光裏來。他們是救生員，因我的出現而被迫要上崗。我很過意不去，說隻有我一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就不必看著了吧？他笑笑，說這是他的職責，就大步走向池邊的高椅子。他和女孩會輪流坐在這椅子上，不說話，不讀書，不看手機，什麽都不做，隻一心一意盯著泳池裏的人。我常從水裏打量他們，碧藍天空下，那爛漫無極的青春。多麽鮮豔蓬勃的青春，可是要被圈禁在那把高椅子上，一小時一小時。

水有些涼。一圈圈遊。偌大的泳池裏，隻有我一個，水聲都單薄。池子裏再沒有盛夏時花花綠綠的遊泳圈，水槍，氣墊床。那時我需要小心翼翼繞過它們，繞過那些充氣的蝴蝶魚，吉他，白天鵝，在孩子們翡翠般透亮的笑聲裏。水下散落著寶藏：張著大嘴的鯊魚，腰身性感的美人魚，玻璃珠，五彩斑斕的小玩具。女兒穿著胸前有隻火烈鳥的藍裙子泳衣，不時在水裏來個後空翻，或一頭紮進深水裏，從水底拾起那條美人魚。她自己就是條小美人魚。在我身邊，邊遊，邊側頭，呲著雪白的小牙對我笑。我還見過一個年輕人，久久仰臥在水底，用一隻手捏著鼻孔，向上吹出一隻又一隻水圈。我從他上方遊過。我們相視而笑。

和盛夏一樣，水底鋪滿水波金色的光影，隨著我的移動，不停閃爍，跳躍，好像無數透明的水母，一忽兒鼓起來，一忽兒癟下去，擠擠挨挨。又像一張金絲織就的網，而我是一條漏網的魚，灰影子從網上方滑過，無聲無息。那影子讓我想起盛夏午後，白色水鳥投在籃球場上的影子，也是這樣淡淡的，不羈的灰。遊泳時真有種飛翔的感覺，在重力和浮力的夾縫裏那種無與倫比的輕盈之感，飛翔一般。除非在太空裏，人怎麽才能橫著來去呢？隻有鳥兒才能靠一雙翅膀，平行於大地地前行。而水，讓這麽神奇的事成為可能。擺脫重力的感覺是多麽美妙啊！就像擺脫了生活的重力，那種無所不在拖拽著你，讓你好像釘在了生活的大地上的力。沒有汗。沒有粘膩。沒有一切健身房或操場上運動時，身體會分泌出來的種種。不管天氣多麽炎熱，你永遠置身愜意的清涼裏。泳鏡裏的世界一片蔚藍，最平庸的事物都變得詩情畫意。

一圈圈遊。水聲寂寥。我一個人指揮著水底所有的光影，方向和幅度。水影溫柔鼓蕩。人多時，它們會劇烈伸縮，邊緣呈顫動的鋸齒形，如同心跳，如同渴望。但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勢單力薄，這些水影也就柔柔招搖，仿佛秋天明淨的笑容。

真懷念那些擁擠，那些笑聲啊。那些夏天的，熱火朝天的記憶。現在，都消失了。隨著開學消失了。隨著天涼消失了。而年華，也隨著一同散去。

遊了整整一小時。離開時，起風了。有人進來。我回頭望望，姑娘已坐到高椅子上，懷抱著漂浮木，懷抱著青春，默然而漠然地望向遠方。

llorando se fue （我最愛的曲子之一：）

Jennifer Lopez：On The Floor

關於這首曲子，幾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發在《世界日報》副刊上。後來主編轉給我一封讀者來信，告訴我它的原版應是《llorando se fue》。至此，我總算找到了和我擦肩而過三年的它。

原文鏈接：《眾裏尋它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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