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說:滾回你們中國去》(3)
文章來源: 伽馬波2018-02-14 14:10:23

短篇小說: 《鄰居說:滾回你們中國去》

3

四年相處,一直溫文爾雅的,覺得應該很有文化和修養的女人,突然說出如此愚蠢不靠譜的話,讓他吃驚不小。可能是唯恐老薛英文不夠沒聽懂,還高聲重複了一遍。她在嘮叨的你們我們,讓他聽著極不順耳。他內心的火也被點燃,卻還是忍著沒發出,本著好男不和烈女鬥,也本著應善待和悲憐正生活在煎熬中人的原則。

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不然這家夥還會覺得華裔好欺負:一,當初我來美國時隻有區區五十美元。今天所有都是我用雙手努力獲得的,不是任何人恩賜。二,你對中國了解多少?還是不要自以為是為好。三,我沒搶你工作,一直在製造。你丟了與我沒半毛錢關係。四,最重要的不是你們的美國我們的中國,而是我們的美國。我也是美國公民,擁有和你一模一樣的權利和義務,分文不多也絲毫不少!你既沒有資格剝奪,也沒有能力賦予。

他停了停,原本想用盡可能平和語氣說:再者,關乎國家層次的差異和你是不是生得出孩子,保不保得住房子,能不能找到工作,有何關係?不是所有人都可生出孩子,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住自己想要的房子。你代表不了美國,也不是主流。過去不是,現在和未來也不可能是。

這些快出口的話,他還是咽了回去:和豬較真,值嗎?!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刺激,他小心翼翼選擇了用詞的恰當。

氣頭上的女人是不可能認真聽和用心去思考的。在美國商場混了多年,他早就意識到,很多時候人們不是聽不懂,而是壓根就不想照你的邏輯思考。在國內大學教書時很在乎的“教導”和“講清楚”,在有了這種理解後,他變的多了睿智和寡言。

納尼娜一定是忍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爆發的她認為最恰當的機會。或許在媒體上她看到和讀到太多人自以為是的認為:作為最安分守己模範公民的華裔,都是軟柿子!

今天,她吃驚的碰了硬釘子,卻並沒有就此認輸。

第二天,憋了一晚怨氣的納尼娜沒有選擇適可而止。天剛蒙蒙亮,細雨霏霏,薄霧蒙蒙之中,她鬼鬼祟祟的像個黑衣夜行人,快速急乎乎的將老薛家門前的十幾捆樹枝,連提帶拉的弄到她家車庫。估計是專門為了準備放置的地方,一輛車還停在庫外車道。老薛一直有早起的習慣。此時他正抱著閨女,站在二樓臥室窗前看的清晰,心裏在笑這個女人的愚蠢和自不量力:重用這樣的女人,還花重金送去讀EMBA,難怪公司會破產!此時的偷偷摸摸,說明她自己缺乏足夠的自信,卻又不服。認輸,難道就這麽難?不知道,將錯就錯,會更難堪?!

雖然是要丟棄的樹枝,畢竟在自家門前也算是自家財產,私有產權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律,在這裏是不是也有效?!難道這個女人還真的以為那堆迎春花灌木是她的。即使是的,難道她還想為這件事打官司不成?

老薛覺得,這是個看戲演戲的好機會。生活有了這樣的經曆才接地氣!想到這他多了點開心。女兒的到來讓他覺得人生多了不少色彩,這個女人居然會刺激他最敏感的神經!

他還真低估了納尼娜的執著和頑固。太陽普照大地時來了幾個中年男人,看模樣應是鎮裏政府機關的。她站在車道上明顯在等。走上前,和他們站在一起,在道邊指手畫腳嘰嘰喳喳顯然是在告狀。沒有人走向迎春花灌木叢,應該是她覺得,認定邊界不是需要做的事情。

老薛覺得納尼娜不會不明白,這些人的看法和意見,對於她的是否正確沒有絲毫價值。他們不可能也不會,甚至是不敢上門來挑戰老薛的判斷!自然,她更不敢找幫親朋好友來,惡凶凶的上門問罪。這就是生活在美國的好處。

老薛想了想,沒有走出去,而是打開窗戶,讓底下的人能更清楚的看到他:在看著呢。此時的納尼娜,看上去還算心情平靜,幾個人的說話,在輕聲細語之中展開和快速結束。

頭天晚上,被她氣勢洶洶奚落後回到家,安睡好孩子,老薛做了件事:再次細查了兩棟房子的邊界,確保自己萬無一失的正確性。他從家裏找出已經看過多次的房子平麵圖,再拿出尺子在邊界交界處仔細量了,確證整個灌木叢都在自家地域,離邊界還有好幾尺,沒有鄰家半毛錢事。從位置的設定能夠看出,灌木叢是當初人為種植的。隨後他在灌木叢上剪下幾個樹枝,插在邊界線上,意在警告鄰居:這裏是三八線,不要穿越!

對不起,剪下的都被她拉走,隻好繼續打攪你們了。離開時他對灌木叢說,加個飛吻。

他又上網查了查相關條款。按俄州法律,一棵樹,坐落在哪家地域就屬這家的私有財產。長出的樹枝如果在空間跨越,跨越部分對方有處置權,沒必要事先獲得擁有樹根家的認可。如納尼娜想剪短空中越線的樹枝,她可以這麽做,不必獲得老薛認可。老薛有完全的權利處置長在他的地皮上的任何植物,除非鎮裏有特別規定不許隨便砍伐的大樹。在那樣情形,也隻需和鎮裏交涉與鄰居沒關係。有些鎮子對大樹的砍伐有規定,不得隨意處置,為的是保護生態環境。

有了這個理解,他的底氣更足!如果這個女人也有這份聰明,查查自家平麵圖,她不會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如何滑稽。最重要的是,她家的男人此時此刻在做什麽?難道還有心思躲在地下室玩他的無線電?

老薛在想:人窮和人慫是聯在一起的。有些人是必然的慫和窮,腐到骨子。沒有人能改變他們,連他們自己都改變不了。再好的教育又有什麽用?她獲得EMBA的學校,曾經走出兩位本科畢業生,成為經濟學諾獎得主呢。

隨後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但納尼娜卻並沒就此罷休,她拿出三寸舌頭的威力,期望通過街坊的共同力量來為自己掙分。老薛估計,納尼娜以為自己是在搞中美對抗!老薛也在等著有人上門來“教訓”自己。可是什麽都沒發生,讓他有點失落。他在想,如果是在中國,街坊鄰居,親朋好友,領導同事,認識不認識的,一定會有不少好事者參與,搞場小小的世界大戰!不少人甚至會覺得自己就是基辛格,有能力成功斡旋中美兩國,實現和平對話。

至此,納尼娜要想獲勝,唯一的選擇就是通過法律程序獲得補償。老薛在等著,看這個女人繼續上演醜劇。他在美國商場混了很多年,初步玩會了國情。況且即使要打官司還是得有錢,女人連房子都保不住,哪來剩餘資金玩這般奢侈?她不會真的天真的想當然,以為自己運氣好,就此找到機會和個冤大頭,來為她付清房貸了吧?

他看看,想想,笑了笑,覺得真好玩:可憐又可悲。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

納尼娜折騰了一天一夜毫無結果。老薛也看了一天,如預期的沒有動靜。他斷定,插在地上劃定邊界的樹枝,這個女人總得去看看吧!看了,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看,那得有多蠢啊!簡直就沒有腦袋!

晚上,他將這場不期而遇的鬧劇,興衝衝的講給妻聽,當喜劇。沒想到嚇得老婆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己又一次遭受奚落:就怪你,讓你低調、低調,可還是顯擺。人家辛辛苦苦湊齊首付就很不容易,有多少人能扛得起這二十萬的房價?妻一臉的不開心。

才區區二十萬。兩個人合在一起再怎麽著也得有十萬,一年省個三兩萬的總不難吧。你看看周邊華裔,不都是這樣過著。為什麽獨獨他們不同。再說換車是生意需要,而且還是低端的。他明白,妻在嘮叨的是他換車事。

你不想想,人家可能還有學生貸款呢?哪像咋們,來時兩手空空,離開學校時卻也沒有負債,一身輕鬆,很可能還攢了幾個小錢。

說到納尼娜找來鎮裏官員為自己主持公道時的應對,還自我得意的他,受到妻的一堆奚落:你牛,為什麽不出去對著她也大吼一通?躲著,還是說明你心虛,害怕!

這你就不懂了。勝敗不在於誰會用語言損毀對方,誰更像潑婦,更會耍無賴,重要的是結果,是在博弈過程中內心獲得的感覺。沉重者,輸也。這原本就是無理取鬧,小人之心,我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不卑不亢,表現的既有風度,又宣示了主權和捍衛的決心與絕不退讓的硬氣。在這之後,再來個釜底抽薪,搬去一個更大、更新、更好的房子,讓她有氣也沒地方出,憋死她!殺人於無形,也不過如此。打口水仗,逞一時嘴上的滿足,才是街頭小人所為。整個小區,咋們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華裔,得給街坊鄰居看看咋們的大氣和大度。她可以說,到處詆毀和顛倒黑白,最終,時間會說明一切。原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將整個灌木叢連根拔起,徹徹底底的消滅幹淨。不過,這樣做似乎太絕情。如果她當前有憂鬱症的話,這無意於將她逼死。留著它也有好處,當新的主人再聽到這個故事時,會做出自己判斷。那時候,納尼娜會不會自省呢?

(汪翔   原創,作者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