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溪山莊—89—落夢島
文章來源: 民.工2018-11-01 14:07:05

落夢島  

曾經對友人說,我不是魯濱遜,但如果有一天意外漂到一座孤島,估計幾年之後,這座島也會變成花園。

我知道我無法改天,但似乎可以換地。院落在進行著最大的工程,造湖。

與其說是湖,不如說是大了點的池塘。重新開挖被填埋的運河並加以擴大,粘土封水,然後蓄溪成湖。

一直感到,湖水平薄,盡管有時會有些煙波,而目光的落點卻往往是水中之島。無論江海湖泊,島的存在,會瞬間讓水色顯出幾分靈氣。

對遠離湖海的人,島仿佛是一種向往。那裏被水阻隔,宛若可以避世。這種想法的淵源我無法知曉,但在世間似乎一直存在著。

或許,是因為每個人的心底都有希望不被打擾的角落,也因為這個角落,島,會讓人把希望寄托。

我想我是無法免俗的,因為在自己的心底,對島也有著同樣的感受。

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是在很多年前。那年的冬末,我與幾個獵友到密雲水庫打獵。一位獵友的親戚是漁民,住在水庫臨水的南岸。冬末的冰已經開始融化,他便劃船幾公裏把我們送到對岸的冰緣,再從冰麵走到岸上。

對岸是個半島,有個不高的山。我們在此獵獲了十幾隻雉雞和幾隻野兔。那天,一大群北遷的大雁從島上高高飛過。我正巧位於山頂,擊落了一隻,第一次獵到大雁。

去過密雲水庫的人都知道,匯聚著潮河白河之水,水庫大得有些煙波浩渺。水庫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島。我那時站在山上,看著天水一色的水麵,在想,如果自己能擁有一座這樣的島,該有多好。那時,我並不曾察覺自己的孤獨,卻一定在心底有一份對避世的向往。

後來,我去過這座水庫很多次,也曾在夏季,遊過千米來到一座島上,孤獨地坐在岸邊思念心中的女孩。

如今,那些經曆都隨著故事和故鄉遠去了。在這遠離鄉土的地方,對一些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再有機緣,隻知道一些夢想依舊存在著。

在擁有財富便可以圓夢的地方,我並沒有足夠的條件去幻想什麽,隻是在這寂靜的河穀,在往來朝夕的平淡中,把這份遙遠的願望把持著。

夏天的時候,走在院落的我在想,既然我可以建湖,那島,便也是可以建的。盡管這島隻是一份象征,無法承載夢中的亭台樓閣。

想到此,我便有些欣慰,因為無需他人,自己用雙手便可以築起一座孤島,把舊夢寄托。

造湖先建島。這是工藝程序,也是一種必須,因為很多事都需要我站在結實的地麵,手工完成。

我走在院落,望著河穀的浮雲和風景,在想著怎樣設計湖中的景致。

這鴿溪的小島,或許不該僅僅是一堆泥土。

在河穀的低處, Stuart 家族很多年前曾挖掘了一個很大的漁場供商業垂釣。修建漁場時,曾挖出很多巨大的冰川漂礫。Stuart 便把這些石料積攢下來用以出售。

這些漂礫形狀各異,大的數以噸計。幸運的是,這些石料大部沒有售出,我便有機會把這些材料加入預算。

數以噸計的石塊是無法以一人之力搬來挪去的。我請Stuart用機器把石塊運來,修整地麵,保證石塊下部會在未來浸於水中,然後把石塊弧成腰果狀的一圈,填土堆山。再放上一些一噸以下,我能夠用撬杠移動的大石作為島的基材。

然後,然後,然後,我卯足勁兒,再搬上很多二三百斤以下的石塊,推抬挪滾,重歸勞改生活。

以自己所感受的舒適,我把那些千斤巨石調整移位,穩在坡上。我用推車運來更多的泥土,讓島漸漸變得豐滿,然後把石塊多層壘放,做成假山樣的花壇。

考慮到老樹和未來的植被,我並沒有把島建的很高,也沒有讓岩石顯得過於突兀,隻希望在雲水之間有一份舒緩和自然。

島是樸素的,僅有三四十平米,在未來近千平方米的湖麵上,也隻是一方小小的天地。這裏沒有奢華的西洋景,也沒有豪門的吊角樓台,卻是在鴿溪院落,自己用汗水修築的水上花園。

在島的一側,我深深打好兩根木樁,在未來用來泊船。我同時建好了一條折曲的石階,用以登島照料花草。

湖的挖掘僅僅進行了四分之一,便因為水泵故障告停了。地下水在不斷流出並很快積聚,島的附近已經水深五尺。

冬季多雨,進一步的挖掘看來要等到明年。此時因為水的存在,我站在島上,仿佛可以把未來的小湖感受著。

我在島上種下一些常綠灌木和花卉,撒下很多草花的種子,也種下了很多水仙。島將是花島,而且四季常綠。在秋季,也會因島上常綠的植被而減少水中的落葉。

這些灌木都很小,成長過程需要很多年。但在長成之前,我會用其它的花草去把土地遮掩。

當軍都山下的山水恍惚在記憶,那些水邊的故事已經遙遠了。此時,在世界的另一端,在鴿河河穀的角落,這些故事已經化作了院落的花事。

我在鴿溪的花園,為自己建造著落夢的孤島。

很多事都無法刻意強為,如同眼前的花園,隨意,便是自由的。

在這個小小的孤島,我希望能多少落下一點舊夢,可以用一份平凡的心,給未來平靜的湖水淡施一抹嫣黛,讓這個隔絕的角落,有蝶來舞,有鳥來棲。

我想,人都是喜歡示美的,也正是如此,世界滿載著人間的光色。我曾經想把鴿溪的故事寫成劇本,不去描述愛恨,隻去旁觀自己的生活。但仔細一想,其實不寫也罷,因為普天之下,每個人不都在用自己的故事,把生活演繹著。

晨惜清夢,夕惋長歌,在這個世界上,無數人都在用足跡印著每一天的悲喜,也用夢幻把色彩希望著。

向美,終是人間之望,無論那顆心怎樣醜惡。這也是為何那些最為陰邪的人,都試圖讓自己的後代去趨向美善和光明。

我在想著,美是什麽?

美或許可以定義,卻是無法去定位的,因為可以無處不在。

我知道,美感屬於哲學範疇,是自然之謎,至今人類無法釋其真義。其實,哲學觀在很多方麵都無法探及緣由,似乎是無解的,盡管人們會試圖用數學的方式去表達那些黃金分割。

悅心便是美,那是一份感應而來的舒適,會讓神安念逸。那或許是超越分子級的量子波,左右著神經係統的類腓肽,諧振並安穩著意識之波。

作為一個民工,我無法去驗證這些最為前緣的,或許至今沒有人涉及的生物量子理論,也無法讓所有人去認可我對美的感受,隻能在挖泥築島,壘石修坡時,用一顆莊稼漢的心,讓眼前的世界安穩著。

湖尚未完成,但島已經穩在了鴿溪的院落。

此時此刻,夕陽下的我站在島上,任目光和心緒隨著河穀延伸。

這裏沒有美麗的故事,也沒有秀麗的風景,視野間的一切都是舒緩的,也都沐浴在暮色。

我仿佛看到了留在遠方的故事,看到了遊到小島的自己,依舊在水邊坐著。。。

感謝!

音樂:When We Two Parted, Hi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