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出生老僑追尋抗日飛行官岑慶賜烈士
文章來源: LPF2018-07-11 22:37:35

 

朱安琪(John Chu)和鄭立行合寫的“為自由飛行”

     我一直想起我的堂兄岑慶賜。他大我十歲,記得我那時還隻有七歲,他已經會開飛機了。有一次他駕駛一架雙層翅膀沒有機蓋的飛機,僅有兩個座位,他在前麵駕駛,我母親抱著我坐在後座。他載著我們在洛杉磯Exposition Park 上空兜圈飛行,樂得我手舞足蹈。在我的印象中,他不僅喜歡飛行,還喜歡打拳擊丶釣魚丶打獵。

     在1935年,我和兩個弟弟隨母親回中國廣東恩平前,是我最後一次見堂兄。以後隻知道他從美國誌願回國參加空軍抗日救國,直至爲國捐軀。從此杳無音信。

    爲了尋找堂兄的足跡,在1983年,我通過台灣北美事物協調委員會駐洛杉磯辦事處黃旭甫代處長幫忙查尋。不久收到中華民國空軍總司令的來函,並闡述了岑慶賜烈士的事跡: 岑是廣東恩平人,在空軍軍官學校第十一期驅逐組畢業。曆任空軍第五大隊第二十七中隊飛行員;空軍第四大隊第二十一中隊飛行員丶分隊長丶作戰參謀,升至上尉三級。1946年在內戰中犧牲。生前有抗日戰績五十多次,榮獲陸海空軍獎狀和勳章無數。犧牲後追贈爲少校,留下妻及一子。

     我隻是從信函上得到這樣的信息,心裏還是覺得空空的。因爲他自小由家父幫助他移民來美,待他如親子,關係極爲密切。爲了紀念他,我極欲詳知他一生的事跡。這些資料還不能滿足我的思念之情。

     去年八月,我隨太太參加“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的活動。在餐館用餐時,坐在我對麵的是作家周愚先生,他曾經是中華民國的飛行官,畢業於空軍軍官學校第三十六期。遲到的一位博士鄭立行先生被安排在我的右座。不久,他就和周愚談論起空軍的事情來,我也插進去說我的堂兄也是空軍,抗日戰爭時曾從美國回國去當空軍。鄭先生就請我將堂兄的名字寫給他看,看到“岑慶賜”這三個字,意想不到的是,鄭先生居然說,他知道岑慶賜。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鄭先生是否會搞錯。聊下來才知道,鄭先生與一位在舊金山現已九十高齡的退役飛行官朱安琪老先生合寫了一本書“爲自由而飛行”,裏麵記載了從1932-1946年間,關於華僑去中國當空軍抗日的一段曆史,其中就有岑慶賜烈士。當時我激動萬分,想不到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那天我沒有陪太太去參加作協的會議,就不可能碰到鄭先生;如果他們不談空軍的事,我也不會知道有這樣一本書,這真是天助也!在作協的會議上,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特別發言感謝周愚和鄭立行先生,使我追尋堂兄岑慶賜烈士的夢得以早日實現。

老僑和鄭立行先生

 

左起為:周愚、老僑、鄭立行

      鄭先生剛巧在車上還有一本“爲自由而飛行”的書,就送給了我。我如獲至寶當即就翻閲丶尋找堂兄的照片與他的事跡。果然書中有對他的描述和幾張照片,使我對堂兄的模糊記憶回到了現實。在照片下還有他的英文名字“Sam Ho”,過去我打聽了不少熟悉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回想當年,我父親向姓何的同鄉買了出生紙,擔保堂兄出來,所以他的Last Name 是“Ho”,“Sam”是“岑”姓的廣東話發音。我想這就是他英文名字的由來。

 抗日飛行員     

 

唐兄岑慶賜烈士(Sam Ho)

     舊金山朱安琪先生是活著的從美國到國內參加中華民國空軍抗戰的飛行官之一。堂兄岑慶賜好幾年都與他在一起。堂兄從小來美國就一直在洛杉磯,他的願望就是當飛行員,也曾請過私人教練學飛行。1938年7月,舊金山美洲中華航空學校第三屆向全美招生,堂兄也去投考被錄取。他和朱安琪都是這一屆的學生,於1939年4月畢業。

    早在1924年,孫中山先生就很有眼光地提出“航空救國”的主張,並在廣東成立了中國空軍,華僑占空軍的四分之三。當美國各地華僑獲悉日本帝國主義侵我中華的消息,都義憤填膺,華僑們爲了愛國,紛紛慷慨解囊,有的捐錢,有的捐飛機,有的辦起了航空學校,先行者是俄勒岡州的波特蘭市,舊金山從1932-1939年間也培養了三屆學生。還有其他像芝加哥丶底特律丶紐約丶匹茲堡丶波士頓等華人聚集多的城市,也先後辦過不同規模的航空學校。

    我堂兄剛於四月初從第三屆航校畢業,四月下旬就被第一批派去中國,經香港轉昆明進入空軍軍官學校第十一期中級班受訓,一共十四名學員。他們的校訓是:我們的身體丶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丶兵艦丶陣地同歸於盡。這些熱血青年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完全將生命置之度外,來參加空軍訓練保家衛國。

    在訓練過程中,首先碰到的是語言問題。教官都講國語,這些飛行員幾乎都是第二代廣東華僑,有的在美國出生,僅會英文或者廣東話。因此還要請翻譯,有時候教官隻能用手勢解決問題。

   爲期兩年的飛行訓練,在1941年2月,十四名歸國華僑飛行員在畢業之際途經重慶時,曾受到蔣介石委員長在國府接見,個別點名,對他們勉勵有加。

    岑慶賜與朱安琪及其他飛行員又去新疆伊寧接受蘇聯戰機的訓練,經過一年多,正式成爲一名中華民國的空軍少尉軍官。

     從此可以想象,這批空軍健兒展開了對日本侵略者的空中搏擊。縱然我們老舊的戰機敵不過日本人的先進裝備,但是憑著他們年輕生命的智慧和勇敢,擊落多少敵機,炸毀多少車輛。他們協助陸軍破壞敵人陣地,攻擊敵占領區丶敵機場丶敵艦艇丶軍事設施及敵軍人馬。經曆了無數次的大大小小的戰役,有的成功有的失敗。眼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相繼犧牲,他們擦乾眼淚繼續奮戰,直到最後的勝利。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將敵人打垮,解救全中國人民。

      還值得一提的是,當這些勇士們決定去參加中國空軍以後,就等於喪失了美國國籍,既不屬於美軍,也得不到美國軍人的福利,抗戰勝利後返美的飛行官,也享受不到國民政府的退伍軍人待遇。照朱先生的話說:“我回國是爲了盡一個炎黃子孫的義務,爲了中華民族的生存而喪失了在美國的福利,是絕對值得的。”的確,他們連尊貴的生命都可以獻上,還會計較這些得失嗎?

      岑慶賜雖然犧牲了,但是他的英勇事跡不會被埋沒。朱安琪丶鄭立行先生正在努力尋找各方麵的渠道,將“爲自由而飛行”這本書更趨完美地呈現在國人麵前,可惜的是,還有很多無名英雄,沒有他們的照片,也沒有他們的文字資料,但是他們的功績是永世長存的!

      我已經與朱安琪先生通過電話,九十歲的他嗓音宏亮,證明他身體尚佳。我要趁早去舊金山拜訪他,與他聊聊他的戰友岑慶賜烈士,使我能更具體地知道堂兄的點點滴滴,讓岑慶賜的形象變得有血有肉丶生動鮮活起來,給後人追思緬懷!

                                                                                                                                              (老僑 餘(岑)顯利 口述/ LPF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