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出去投票，排在門廳內最後一個位置。 再遲幾分鍾就得排在門外， 在深秋的寒風中哆嗦。 習慣性的想向前挪， 給門外的人騰位子， 無奈地上貼著 X 提醒人們保持距離。 

今年密西根州首次允許郵寄投票，已有近半數地選民在選舉日前將選票寄回。 疫情肆虐， 郵寄投票比較安全， 但很多人因各自的原因仍然選擇去現場投票。我是去刷存在感。 我們鎮上亞裔少，附近一些居民還沒有意識到黃皮膚的人也是美國人，擁有同等的權力。 

投票站設在一個教堂， 兩個選區（precinct)共用。 約四五十個人分排兩隊，從選舉廳門前開始， 沿著狹窄的走廊和門廳，排到門外， 勉強保持著六尺距離。 本州允許不戴口罩來投票，但來這兒排隊的都戴好了口罩。

紐約時報前幾天把我居住的縣(County）列為今年大選的二十個”戰場中的戰場（battlegrounds within battlegrounds)”之一， 意思時搖擺州的搖擺縣，競選總統的兵家必爭之地。 

此地曾是共和黨的一統天下， 老縣長連任二十多年， 直到兩年前病逝在任上。接替這位強硬派“鄉村俱樂部共和黨人（country club republican)”的, 是一位溫和的民主黨人。地方政權由紅變藍， 反應的是這個地區人口組合的逐漸轉變。 新開發的小區越來越多，入住這些麥克豪宅多是中上階層的專業技術和管理人員， 政治麵貌偏藍的中間派。 我們居住的這個小鎮，原是車城底特律的遠效鄉野，二十年來人口翻倍。小布什是最後一屆勝出的共和黨人。近年來的選舉基本上是紅藍平分秋色， 勝出的一方得票稍過半數而已。 

雖然民主選舉的戰場上的利器是選票，不是兵器，但愛槍如命的美國人投票時也不肯放下槍枝。 州務廳長曾宣布選舉站百尺範圍內不準攜槍， 但愛槍者將她告上法院， 州法官判她的禁槍令違憲。所幸的是我們的投票站設在教堂， 沒人持槍走進上帝的領地。 

今年的政治氣氛異常濃厚。 前不久， 往北不遠的機場上，川普召開過群情激昂的萬眾集會。 南麵底特律， 拜登奧巴馬聯手的汽車會上， 喇叭齊鳴。 

但是，大選日的民主戰場上沒有硝煙， 選舉站內的氣氛安靜祥和。 教堂門前貼著告示，讓弄不清選區的選民先去工作台查詢再排隊。不時有人穿過隊伍上去找工作人員，有熱心人一邊排隊一邊用手機上查到的選區圖幫助別人確認選舉站，並不在乎他幫助的人可能會投票給不同黨派。有人說美國社會嚴重分裂，但這裏的居民仍然友善和睦。

排到選舉廳門口填寫投票卡，桌旁的工作人員看見我的住址，高興地說：“我知道那條街，我以前住在那個小區。” 我抬起頭，隻見一位白發婦人，口罩遮麵，一對帶笑的美麗眼睛。好象不認識，我愣了一下，對她一笑：“Oh，Hi， Neighbor!"。看出我的窘迫，她給我解圍：“哦，那是很多年前。我現在住在xx退休村。”

以往選舉工作都由本地的退休老人承擔，今年因疫情許多老人不敢出來，投票站工作人員多是新招的中年人和學生，隻有前台那位美婦人和領班上了年紀。填卡，驗ID，填寫選票，再塞進記票機，流程和往年一樣，唯一不同的桌上的消毒液。出門的桌上一卷sticker，由選民自己撕一張來貼上，I voted。擔心感染新冠，我決定今年免了這道程序。

走出投票站時， 已是雲開日出。 門外不遠的地方站著兩個中年男子，安靜低調的黨代表，各抱一塊標牌， 共和黨和民主黨 。 停車場進出口附近插著十來個競選牌，令人眼花繚亂的紅藍白黃綠色。標牌印著候選人姓名， 角逐聯邦， 州，縣， 市鎮政府的各級席位。 

大選日， 搖擺州的搖擺區裏一個投票站， 選民平靜的運用各自的政治權力，共同決定社會走向，共同承擔國家命運。成熟穩定的民主法製中，公民政治生活有條不紊， 一如既往。 

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