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養老院的一幕,終身難忘!
文章來源: 紫嫣淡染2018-01-18 10:19:51

前些天,我在自己的公眾平台裏講了一個中國養老院的故事。有些朋友留言,說美國的養老院會規範些,會好點兒。
 
今天說的是一個我“親自”打工的美國養老院(Nursing Home)的故事。
 
 
  我來美三個月後考過了駕照,心便野了,想出去工作。但是,自己英語不好就沒有工作機會,反過來,沒有工作機會怎麽能鍛煉英語?
 
  那時,我的先生要回國看望父母,而我因剛來美國不久,便沒有隨他同行。
 
  美國東部晚秋的一個午後,太陽燦燦地掛著,輕風瑟瑟地刮著,樹上和地上都是一抹抹紅橙黃的秋色。
 
  瘦瘦的我,穿著綠色,有點兒不合身的連衣裙,像一片飄落的葉子,被風吹著,像要吹跑了似的進了一家老人院。
 
  我不是看望某位老人,是開車出去購物時,看到了插在養老院草地上的一塊招聘廣告,心動了。
 
  那麽多閑著沒事兒幹的老人都可以成為我的英語老師,是個練英語口語的好機會。
 
  我很容易地就通過了麵試,因為這是一份沒有多少人願意的低工資,打工的工作。
 
  走進了光線暗淡的養老院。一股不太新鮮的氣味彌漫在一個占地麵積很大的平層建築裏。一間擺了十幾張桌子的餐廳,一個紅地毯的大活動室,那裏經常有義工帶著孩子們或小寵物們來和老人共渡下午時光。
 
  大廳兩側分布有理發室,桌球室,放映室和護士(LPN)站。幾十間臥室分別坐落在幾條走廊兩側,每間臥室住兩個老人,大多都是七,八十歲反應低下,表情呆滯,目光茫然,靜靜坐著的美國老人。
 
  窗外是修剪整齊的園林,灌木叢上掛著幾片不肯離去,拚命地抓住枯枝的紅葉。
 
  落葉鋪滿草坪,空蕩蕩的停車場上,即使周末也見不到幾輛車,後來才知道,那基本上是員工的車,很少有親人來探望老人們。
 
  我的護工同事們都是每天從城裏乘五十分鍾小火車來到這郊區養老院工作的。
 
  大家每天的工作是在接班後的六點鍾,交班前的十一點鍾,兩次給十幾位失能老人換尿布, 把他們扶起來坐上輪椅,推到餐廳喂飯。
 
  晚上,還要負責給部分失能的老人洗澡。
 
  一條窄窄的走廊,房間分單雙號,我負責單號房間的老人護理,蘇珊,一個胖胖的中年美國女人,負責雙號房間。 我們一起搭檔,給那些不能自己坐起的老人換尿布。
 
  很多美國老人體重超過200磅,單人搬移老人非常吃力,必須兩人配合。
 
一天,蘇珊和我一同走進了老人的房間,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隻見蘇珊和老人笑眯眯地說了聲“Hi”,然後,快步奔向老人的床頭櫃,旋風般拉開抽屜,把裏麵的餅幹和糖果迅速地倒進了自己的口袋。
 
  她趴在我耳邊壓低了嗓音說“一會兒給你些。我知道誰家會有人周末來”。
 
  “我不要!”心裏很不舒服。
 
 
  "怎樣可以這麽樣呢?”,看得我發呆。
 
  “教你一招兒,你不必剛上班就給他們換尿布,晚上六點這次就免了吧,挑兩個換一下,對付抽查。晚上十一點下班前再每個都換一遍”。
 
  說完,蘇珊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和另外幾個護工嘻嘻哈哈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老人的尿布全部沒幫我換。
 
  沒有搭檔,隻能獨立完成了。瘦小的我把吃奶的勁兒都拿出來了,吭哧吭哧地用單薄的身子頂在老人笨重的背脊上,一寸寸肌膚,盡量輕柔地擦拭著。
 
  盡管我已經很小心了,但早已幹在老皮膚上的糞便結痂,在手下濕布的推擦下,連同皺巴巴的皮紋上下移動著。。。
 
  我想,如果動作生硬,老人一定會很痛。
 
  想著自己將來像這些老人一樣,喪失了自理能力,是多麽不堪,多麽可怕,心裏泛起陣陣擔憂,酸楚,悲涼。
 
  待我把單號房間老人們的尿布換完了後,環顧活動廳四周,燈光昏暗,靜悄悄的,連走廊上也不見人影,老人們都睡的早。
 
  想找愛說話的老人聊聊天,練練口語,看來那是自己的幻想了。
 
 
  剛剛坐下來喝口水,又到時間給老人洗澡了。
 
  “又開始了?”我無奈地說。
 
  “你這種方法幹,累的是你自己”蘇珊笑著對我說。
 
  養老院的老人有些可以自理。那些不能自理的老人名單寫在牆上的提示板上,並注明誰誰負責給予洗澡。
 
  於是,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和另一個叫琳達的護工推著一個八十幾歲的白人老太太去洗澡。
 
   我挽起袖管用手試探水的溫度是否合適,調了幾次都覺得溫度有些低。這時候,琳達搶過噴頭,匆匆一試,便往老太太身上噴曬。
 
  “啊。。。啊!” 瘦小的老太太大聲驚叫著,抬起她那細細的幹柴般的胳膊,本能地擋著冷水衝擊自己的腦袋,皺巴巴,渾濁的眼睛裏溢滿了慌恐。
 
  老太太在淋浴前把假牙摘掉了,幹癟像荷包的薄唇吐出的是含糊不清的嚷嚷,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但知道水溫還沒調好。
 
  “水有些涼,再調調吧?”我用祈求的目光望著琳達說。
 
“經驗,水涼點兒比熱點兒好,太熱燙傷了,皮膚有印記,我們要惹麻煩的。知道了吧?”。琳達不聽我的。
 
老太太坐在洗浴椅子上,因為水涼,身體拚命地往後縮著。。。
 
 琳達邊說話,邊粗魯而又麻利地在老太太身體上塗抹浴液,用泡沫刷上下左右劃拉幾下,用噴頭衝了幾下,洗澡就結束了,任憑老太太怎樣吱吱哇哇地大叫,怎樣雙手在空中亂抓。
 
  我急忙將老太太包上浴巾,抱著她,清晰地感受著她不停地顫抖,麵部縱橫交錯的皺紋也在抖。。。
 
  這一幕,讓我眼睛濕潤了,心很愧疚,也很無奈。
 
  我和琳達說,心裏不好受。她卻說,你剛來,慢慢就會習慣的。
 
  我在養老院幹了十二天後,先生從中國回來了,我從家裏二樓下來時一瘸一拐的樣子,引起了先生的注意。
 
“你在那裏做什麽?”。
 
  “沒什麽,一般的護理工作”。我輕描淡寫地回道。
 
  第二天晚上,先生不放心,下班後去了養老院,看到了我正吃力地給老人換尿布,瘦小的後背顯得格外羸弱。
 
  “嬌妻就是來嬌慣的,來美國竟然幹這個”,他心疼了。
 
  第二天上午,先生上班前去了養老院,沒和我商量,擅自把我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給辭掉了。
 
  然後打電話給在家裏等著上夜班的我說,別去了,把你的那份破工作推掉了。
 
  “我的字典和英語書還在養老院呀!”我很意外。
 
  “我下班後幫你帶回家”。先生電話那端說。
 
  這就是我來美國四個月時的第一份工作,那灰調的一幅幅畫麵,讓我終生難忘。我告訴自己和朋友們,這樣的美國養老院,老了以後盡量不要去的。
 
  這是一家普通的養老院,也許“高級養老院”不是這種狀況?但高級的就意味著服務和設施“高級”,那麽收費也貴了,那時候是否有能力負擔得起?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養老院的護工和你並無情感維係,更不用提什麽素質了。
 
  我想,人老了以後,好好鍛煉身體,把自己的自理能力維持的長遠更長遠些,盡量在家養老。
 
  花開花落,花開總有花落時,希望每一位長者的將來,漫天落英仍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