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向華為動手就好像李奇微取代了麥克阿瑟
文章來源: cng2019-03-16 21:37:42

一個月前,美國向加拿大提出了對華為孟晚舟的引渡申請,現在引渡正式在加拿大進入了司法程序。同時美國在國內和國際上也揮舞著對華為的封殺令。比如,美國議員在國會聽證中,施壓官員表態不用華為的設備。在國際市場,美英加澳新所謂的“五眼”聯盟,欲要團結一致把華為排除在外,類似的協調動作也在美國次一等的歐洲盟友中進行,比如,法德和東歐國家。

麵對美國揮起的大棒,華為老總任正非表現得還挺爺們兒,他在CBS的采訪中聲稱要感謝美國總統特朗普和副總統彭斯,說他倆都是大人物,他們渲染華為威脅,反而給華為做了廣告,讓他們獲得了更多的合同。

這是老任打腫了臉充胖子嗎?是,也不是,這要從任正非和華為卑微的出身談起。

1987年,年過不惑的任正非在事業不順的時候,集資人民幣兩萬塊,成立了一家民營企業叫華為,主打一種叫做交換機的東西。當年的民營企業家,有一個特別的稱呼叫“個體戶”,屬於有幾個錢但是不上檔次的社會階層。比如,90年代初,華為即使在初具規模的條件下,曾經出訪前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萊德,為了撐門麵,他們訪問團租用了最豪華的總統套間。不過,打開房間門,你會看到裏麵住著包括任正非在內的十幾位公司高管。

就是這樣一間公司,誰能想到20多年後會引起美國正副總統以舉國之力進行圍剿呢?所以,難怪任正非挨了打反而有一種”倍兒有麵子“的奇怪心理。

就在任正非們在外表光鮮的總統套間裏打地鋪的時候,北電,朗訊,愛立信,高通,思科,這一個響當當的名字,哪個不是跺一腳業界就要震三震的巨無霸?可是如今20多年過去了,華為這個當年小小的民營企業,已經在路由器這個核心市場上擊敗了曾經的老大思科,穩居世界第一大通訊設備商的寶座,手機的銷售量甚至逼近蘋果,更不要提在5G市場上的雄厚技術實力和低廉的價格優勢。至於昔日視華為為草芥的北電和朗訊,早就是昨日黃花,破產消失都很多年了。

華為仿佛不經意間異軍突起,震驚了美國政界。不隻總統和副總統,大批國會議員,有代表性的如共和黨參議員茹比奧,對此更是心急如焚,大聲呼籲美國必須禁止“任何中國電訊公司“在美國的生意,都不單單是華為了。

都說商場如戰場,如果用一個戰爭的例子來比喻華為的高歌奏凱和西方公司的節節敗退,那也許就是六十年前的朝鮮戰爭。當年,麥克阿瑟率領的聯合國軍隊一路擊潰北朝鮮,逼近鴨綠江邊的中國邊境。杜魯門總統詢問中共軍隊介入的可能性,對此麥帥不屑一顧地回答”中國沒有空軍,如果他們試圖前進到平壤,那將會遭到一場最大規模的屠殺”。

但是結局大家都清楚,誌願軍入朝後和美軍在短暫遭遇戰後,又進行了規模龐大第二次戰役,讓美國損失兩萬多人,著名的美軍陸戰一師陷入重圍後傷亡慘重,居然有一個整團被成建製殲滅,還有一個集團軍司的司令,沃克中將陣亡。最後美軍全部撤至38線以後。這一戰奠定了朝鮮在未來半個世紀的南北對峙局勢。

華為把北電思科踩在腳下,正如誌願軍把美軍趕過38線。那麽任正非有何特異功能,能把昔日一個弱小的民營企業團隊在20年內帶成一個在財富500強排名83的跨國大企業呢?這也正是我舉抗美援朝這個例子的原因。原來據圈內人反映,任正非是“毛粉”。

毛粉任正非

任正非年輕的時候曾是部隊的基建兵,據說,在部隊他就是學習毛主席著作的標兵和積極分子。在他創建華為之後,作為老總給下屬做的報告,光看題目就有濃厚的毛氏風格,比如《華為的紅旗還能打得多久》,《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等等。

華為的成功,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客戶至上”,比如他們規定,用戶如果有了問題或意見,華為客服必須在兩小時內敲客戶的們。這樣對用戶的俯首帖耳,西方公司沒有人力財力做到,或者認為沒必要,比如我在美國接觸過的最好的服務商,規定是24小時內給答複,還是電郵或電話的形式。這樣的市場競爭,哪一家會占優勢呢?對此,任正非的解釋是,“華為的文化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共產黨文化,以客戶為中心就是為人民服務”。

華為做大的關鍵一步,是所謂的“農村包圍城市”的毛澤東理論。原來,在90年代乃至21世紀的頭幾年,西方大通訊商的主要營銷戰場是京津滬北上廣深這樣購買力雄厚,基礎條件完備的大城市,作為民營企業的華為當然無法和這些高大上外企爭高下,於是他們就派員深入條件艱苦,外企白領精英不願涉足的城郊農村,為那裏網絡通訊的建設深耕細作,達到一定的技術和市場積累之後,攻克國內大城市甚至國外市場也就順理成章了。

當然,企業成功的關鍵是人,華為能做大,沒有一隻精幹的技術和管理團是不可能的。那麽任正非是如何運用毛澤東思想來培養人才的呢?這個我沒有看到過直接的報道。

我們曾用朝鮮戰爭來比喻華為的崛起,在朝鮮戰場上有一支中共的二流部隊,原來東北野戰軍五縱,後來改編為42軍,參加了朝鮮戰場所有的五大戰役,由此一躍成長為解放軍王牌部隊,在曆次大裁軍中番號不撤,一直保持到了今天。42軍隊的親兄弟43軍,她的軍長,後來的中國海軍司令李作鵬寫了一部回憶錄,其中有一個解放軍的細節,讀來讓人“不寒而栗”。

在正常戰爭中,軍隊每逢惡戰,哪怕是戰鬥意誌最強的士兵,也難免會產生害怕膽怯的心理,甚至會出現臨戰自傷以避戰的醜聞。但是李作鵬卻這樣形容遼沈戰役之前的東北野戰軍:“打仗,打勝仗是戰士最大的樂趣”。他特別談到一個細節:“不打仗,部隊病號就多,槍炮一響,情緒就來了,百病皆無”。所以,我雖然對華為的企業人事文化毫不了解,但是卻能想象,任正非要是把毛澤東的建軍思想應用於華為人才梯隊的培養,那將產生一隻多麽可怕的力量,美國大公司那些早九晚五的職員,能比得了嗎?

共產黨建軍文化下,不僅僅訓練出精神和戰力一流的普通一兵,而且她的幹部力量也相當強悍。李作鵬的老戰友,中國前空軍司令吳法憲也寫了回憶錄,記錄他自己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從來沒有周末和假日,如此埋頭苦幹十幾年,直到受林彪連累被關入秦城監獄才罷休。另一個驚人的細節是,在文革期間,他老婆,貴為空軍總司令的夫人,居然每天擠公交車單程倆小時,從北京一角趕到另一角去上班。如果,從某種意義上,華為企業文化就是解放軍的軍隊文化,那麽華為在業內臭名昭著的“加班”文化,員工幹到35歲就被迫離退的非人道政策,也就不難想象了。

我有個同學,人在美國,但是在一家中國公司在美國的分部上班。前幾天她被派回國參加培訓,訓練課程叫做“以華為模式打造企業團隊”。這對企業來說,可能不是壞事,但是普通員工也許就倒了黴了。

如果我們再回到朝鮮戰場,麥克阿瑟麵對誌願軍一退千裏,失敗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麵對全新的敵人,卻采用常規戰術應對。比如,誌願軍長於急行軍,大幅度穿插,且擅長人海戰術和夜戰,在第二次戰役中有大量美軍師團就著了道兒,陷入了數倍於己的誌願軍的包圍,根據書本上的戰術和在二戰中常規戰法,他們的戰線一旦被攻破一點,就必須立即突圍以防遭到全殲。而圍點打援,運動戰中殲敵恰恰是共軍的拿手好戲,所以美軍在突圍中也正是走在見閻王爺的路上。

華為在國際市場的積小勝為大勝,恐怕和美國政商界長期以來的輕視和墨守成規不無關係。90年代末,美國在克林頓總統的倡導下,和以自由貿易為原則的國會共和黨的支持下,給中國的最惠國待遇和進入WTO開了綠燈。這樣的對華政策,誰是當年最大的反對者呢?恰恰是時任黨鞭的南希佩羅西,也就是今天的眾議院議長。

中國進入WTO後,在貿易上逐漸和國際接軌,完善了各項產業鏈的結構,實現了低端產業從發達和次發達國家向大陸的轉移。隨之而來的是,華為中興逐漸把電子通訊設備這樣的“中端產業”也拿了過來,同時,中國人的勤奮,人力的富足,高等教育的擴招,加上華為這樣亦商亦軍亦黨的企業文化,終於形成了勢不可擋的潮流。相形之下,美國上下都是照自由貿易既定方針辦事,中國的以技術換市場的霸王條款,逐利的資本家算一算短期利弊後也就點頭幹了,這還真未必能怪到中國強買強賣的頭上。但是美國沒有意識到,中國是一個多麽不尋常的對手。

一個例子,蘋果手機的玻璃罩子出了問題,消息傳到深圳的組裝工廠是晚上10點,車間主任立即趕到離廠房50米外的女工集體宿舍,把工人集體轟到流水線,連夜返工,一大早新部件組裝完畢,絲毫不影響產品的發布時間。也就是在中國工人加班幹活給手機換玻璃罩子的時候,美國工人媽媽在家裏給孩子睡前讀書,美國的工人爸爸在義執法一場中學冰球比賽。中國這樣的的集體化軍事主義帶來的效率,美國的工人能競爭嗎?這還僅僅是手機組裝的低端產業,而象華為這樣有高端人才,集體化軍事化程度不亞於富士康,同時獲得政府全麵背書的高科技,思科朗訊這樣,豈能比得上?

思科朗訊鬥不過華為,美軍對誌願軍戰法之不適應,抗日戰爭期間的侵華日軍也遭遇過。吳法憲在回憶錄中記載,平型關大捷後,八路軍115師收到一封來自對手的信,在信裏日軍不服地說,你們八路從背後偷襲包抄戰法不光明正大,有本事從正麵來,大家坑道對戰壕以正規陣地戰來一場。當然,共軍的遊擊戰法後來非但沒有向陣地戰演變,反而發展出諸如地道戰,地雷戰,麻雀戰之類更加不正規的戰法,而且建立的根據地,全民皆兵,老百姓就是不參軍也站崗放哨送情報,日軍的一舉一動八路軍掌握的很清楚,這叫把敵人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所以八路軍新四軍發展快速,人馬增長了十倍。

但是戰爭的雙方是互相學習互相製約的,你靠一個新戰法占了大便宜,對手就會學習改進。華北局勢失控之後,侵華日軍的司令從多田駿換成了崗村寧次。他摸透了共軍的特點,采取了鐵壁合圍,步步為營,逐步蠶食的戰術,把八路軍靈活機動的優勢給抵消了。更狠的是,你不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嗎,他們就出台了“三光”政策,水之不存,魚焉存乎?於是共產黨的根據地,在短短一年時間內丟了一半,連八路軍總部也差點被日軍包了餃子,左權將軍犧牲。

在華北,多田駿走了,崗村寧次來了;在朝鮮,麥克阿瑟走了,李奇微來了。

李奇微是中將,他來朝鮮接替陣亡的沃克將軍出任第八集團軍司令。當時的韓戰局麵已經急轉直下,從麥克阿瑟的“給中國人一次大屠殺”和“回國過聖誕節”,變成了“整個聯合國軍有被中國全殲的危險“這樣過於悲觀的評估。 第二次戰役讓美軍全部退到三八線以南,第三次戰役後誌願軍占領漢城。

但是美軍戰術調整的靈活性,大大高於日軍。李奇微經過對開戰幾個月以來誌願軍攻勢的數據分析,發現了對方的致命弱點,那就是他們隻能發動“禮拜攻勢”:由於後勤彈藥給養的不足,攻勢持續7天後就由盛轉衰由衰轉竭了,那時就是痛擊誌願軍的好機會。

所以,當第四次戰役中美軍一個團在砥平裏被圍,團長按照老規矩要求突圍,李奇微堅決不同意撤,要部隊固守,因為他心理有數,以當時誌願軍的火力儲備,哪怕兵力在十倍以上,也很難啃下美軍重裝防守的一個據點。戰役的結果證明了李奇微的神機妙算,加上誌願軍自身組織的不足,用幾個師的兵力圍困猛攻美軍一個團(也有說是一個營)而付出了上萬人的損失,死傷慘重的也包括在二次戰役中大出風頭的42軍。血戰三天三夜後,誌願軍最後被迫撤出陣地。麥克阿瑟戰前“屠殺中國人”的狂想,在美軍風頭正勁的時候沒有成為現實,反而在丟失半壁江山,漢城失陷的被動局麵下,被危難受命的李奇微給實現了。

一代名將李奇微(最左邊),標誌是肩膀上總掛一顆手榴彈。

砥平裏一戰,穩住了潰敗美軍的士氣,遏製了誌願軍節節勝利的勢頭,成為繼仁川登陸,誌願軍跨過鴨綠江之後,朝鮮戰爭的第三次轉折點,奠定了朝鮮半島南北分治的局麵,和南朝鮮這個GDP排名世界第11位的發達國家的基礎。

再回到我們現今這個充滿動蕩的時代,美國動用國家力量圍剿華為或中興這樣單個的中國企業,代表美國過去在商言商的老舊戰術思路,比如給中國最惠國待遇,舉雙手雙腳歡迎中國入WTO這些,已經被拋棄了。

對付中國這些血汗工廠,華為的侵權問題,以前美國一般是在WTO的範疇之內謀求解決,比如要求中國加強工人權益和環境保護,或者單純走法律訴訟的路子,但是這些手段就好像被圍困後被動突圍,收效甚小,因為中國向來是你有政策我有對策。

現在不同了,麥克阿瑟走了,李奇微來了。美國對付華為不再是單純講公平競爭,商業規則和法律維權,而是要“講政治”了,所以有國會出台法律限製中國公司甚至中國公民在美國開公司,總統副總統國務卿在全球四處出擊,遊說盟友抵製華為。一開始難度也不小,英國和德國都表示了懷疑,連小小的匈牙利都在台麵上讓國務卿抹不開麵子, 看來讓小弟就範老大還得多出點血。

不過,美國畢竟是西方領袖,遊說的戰果大大。幾天前,歐盟委員會出台技術報告,對中國使用了前所未有的嚴厲語言“中國是經濟上的競爭者,追求技術領先,是一個係統性的對手,在推動非民主的政權形式”,目前看來,阻礙歐盟和美國聯手形成一致對華遏製策略的最大因素,就是歐洲領導人對特朗普的不信任。

在美歐的聯手圍剿下,華為是否會重蹈八路軍華北根據地的覆轍,縮小一半?或是誌願軍在朝鮮砥平裏的慘敗,從此被牢牢壓製在三八線以北?

不管是哪一種結局,都將是華為的偉大勝利。因為,等待華為的,還會有更加悲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