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某天，瑪麗亨特麥克唐納（是一個人），一個哈佛法學院的高年紀學生，正坐在“職業操守與倫理”課的講堂上。炎炎的夏日讓每個學生眼皮發沉昏昏欲睡，為了激發同學們的興趣，教授開始個案討論。他講到一個超級厚顏無恥毫無操守的律師，大夥也就是靜靜地聽。但是包袱是抖在最後，在故事的結尾，教授才揭開謎底，這個騙子原來是個“女”律師。頓時，瑪麗亨特麥克唐納清晰地回憶到，教師裏響起一片輕微的驚詫不解的唏噓之聲，夾雜些許的憤怒…

我寫這篇文章的起因，是讀了一篇博文，這位博主反思了自個在總統大選中的投票，提到一個困擾了很多選民的難題“一個候選人是瘋子，另一個是騙子，你叫我怎麽選”？最後還是選了瘋子，因為發瘋是有病，而“欺騙”就是品質問題了。

希拉裏被幾乎所有共和黨選民，和很多的左派選民，以及不少女性選民看作騙子，又讓我讓想起邊神最近挖的一個坑，《下輩子是當男人還是當女人》（已被刪）， 曆數當女人的種種好處和吃虧。結果回複的大部分女網友，都還是願意選擇繼續當女人，因為當男人更累；邊神還舉例，她的一個女友，事業上風風火火，而且提升特快，看來女性，特別是華人女性，在職場上還挺順。

邊神的這篇文章，又讓我不禁想到兩年前在NPR聽到的一個節目，主持人一上來就問了嘉賓一個相當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覺得是男人更有操守，還是女性？嘉賓說，我的看法嘛，呃，當然是女的了。

在社會學上，這種習慣心理叫做“正麵偏見”(Positive Stereotype), 這是相對於那些貶義的種族偏見，比如華右那篇著名的《華人的核心價值是什麽》裏的，什麽“猶太人精明，印度人鑽營，黑人凶悍”，這些都太愚蠢了，不值得一駁。但是，正麵“偏見”是不是就是好事呢？

也不盡然。比如，社會上對華人男生有這樣一種刻板印象：“精通數學，又是一個鋼琴或小提琴高手”等等。那麽，如果有一個剛好數學不行的華人男孩子，那人們豈不是就認為他是出奇的笨？同樣，既然社會普遍對職業女性的好印象是“潔身自好有操守”，那麽對一個和這種好形象有偏離的女性，恐怕就會出奇的嚴苛，采用的標準也許大大高於評價男性的準繩。

事隔8年，已經是一位社會學者的瑪麗亨特麥克唐納依然對法學課上那個“厚顏無恥”的“女”律師記憶尤深。從同學們的唏噓聲，她感到社會對職業女性的操守有更高的期待，而等待那些“不爭氣”女性的，將是嚴厲的，甚至是不公平的懲罰。為了證明這個假說，她和同事們調研了美國律師協會的會員操守文檔，這個文件記載了律師的不檢點行為，比如侵吞客戶錢財，和客戶上床等等，以及相應的懲罰。他們一共分析了五百個案例，結果發現，在同樣的過錯下，女律師有35%被開除的機會，而男律師隻有17%，兩倍的差別。看來和男人相比，女人當律師算是個高危職業。

這個數據好像是蠻有說服力的，但是它有一個缺陷，用我們業內人的術語來說，這是拿現成的社會學數據做的一個“觀察性”的研究（observational study）。 在這樣的分析中，人肉眼觀察到的差異，和實際的因果關係不一定對得上號。一個典型的observational study是這樣的：“研究發現，養狗的人比不養狗的人更快樂更健康，所以得出結論，養狗讓人身心舒暢益壽延年”。其實，這個貌似有理的結論未必是正確的，因為，也許隻有相對比較富裕悠閑的人才有閑情逸致去養寵物，也就是說養寵物並非長壽的“因”。如此看，女律師是否真的受到了歧視，也就未必了。

那麽怎樣才能得出確鑿無疑的結論呢，再套用一個我們的術語，必須用“randomized trial”, 也就是說，要招募受試對象，不管高矮胖瘦貧富，把他們隨機分為兩組，一組人人養狗，另一組不讓養，觀察個幾十年，記錄這些人的健康壽命，才能得出養狗的真正效果。顯然，這種試驗，沒人有這個閑錢或吃飽撐了去做。所以，養狗的好處，可能也永遠是一筆糊塗賬了。

幸運的是，研究社會對職業女性的不公和成見，並不需要這樣窮經皓首的試驗。瑪麗亨特麥克唐納的設計非常簡單，隨機招募兩組受試者，讓他們同時審理一個醫院院長的醫療欺詐罪行並建議刑期。唯一的差別是，一組人被告知，疑犯的名字叫傑克.穆蘭提， 而在另一組，嫌犯的名字變成了珍妮.穆蘭提。試驗結果，倒黴的“珍妮”平均被建議判刑130天，而“傑克”的刑期是80天。

如此，瑪麗亨特麥克唐納從個人體驗，觀察性數據分析，和可控的對照試驗， 三個方麵證實了大眾的確是用放大鏡來特別審視職業女性的操守。

再回到希拉裏，她到底是不是個騙子？還是說所有政客都是騙子，希拉裏隻是個一般性的騙子，不值得如此大力鞭笞？抑或是，她的操守壞到了是騙子裏的騙子？這個問題比較主觀，我就不做猜測了。

縱觀希拉裏的政治生涯，真是一輩子生活在放大鏡之下，無休止的調查之中。剛剛進入白宮，國會就發起“白水門”案件調查，徹查她在阿肯色的貪汙問題，查了6年，經濟上沒問題，但是拔蘿卜帶出泥，扯出萊文斯基的白點藍裙子，老公被彈劾，她作為偷腥老公的老婆，成為全國的笑柄；然後參議員6年平安無事，當了國務卿風光了幾年，結果禍從天降，美國大使在利比亞被打死了，共和黨國會連續成立七個委員會，發誓要查她個玩忽職守，結果耗資上千萬美元也查不出什麽罪行；剛高興沒幾天，拔蘿卜帶出泥，又發現了她擅自使用私人電郵服務器問題，把FBI給惹上了，一通調查，雖然在法律上沒有判罪，但是人民在道德法庭上作出了政治判決，這個錯誤希拉裏失去了2016的總統大選，美國的曆史被改變了。

在政治上要“公平”，是很幼稚的事。希拉裏的班加西事件死了四個人，被7大委員會連軸調查扒掉一層皮；而過去美軍貝魯特基地被炸，死了三百美國兵，裏根狼狽撤軍了事，國會一個委員會也沒成立。如今，川普集團在鬧40名無證工作人員擅自接觸國家機密的醜聞，如果硬要一碗水端平，按希拉裏的待遇辦的話，國會還不得至少成立40個委員會，把所有犯規者查個湯清水利？

所以，川普在中期選舉一定要贏，否則，讓民主黨占了多數，40個委員會地毯式轟炸，索要資料，逼迫作證，他還幹不幹正事了？這還僅僅是手下打雜的，而川一大家子的三大嫌疑：私通俄國，妨害司法，和以權謀私，還都沒觸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