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提供了一個看待抑鬱的積極視角,但你的目標讓你深陷抑鬱,無法自助,建議尋求專業的幫助,和醫生/谘詢師一起探索。 作者簡介:五花鹿。 本文原創首發公眾號武誌紅 (ID:wzhxlx)。 春天真是個讓人抑鬱的季節。 隔三差五的陰雨天、倒春寒,影響著人的情緒。 失眠、沮喪、提不起勁,成了很多人的常態。 輕則有抑鬱的情緒,重則抑鬱症爆發。 國內心理門診的接診人數,更接近了頂峰。 我也趕上了這趟抑鬱的潮流。 麵對不斷堆積的工作量、一團糟的生活瑣事,從一睜眼就忙啊忙,但卻常常掉鏈子,效率低,壓力大,動不動就哭。 晚上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卻睡不著。 什麽加油、堅持、挺住的口號,聽著就沒勁。 正當我即將被淚水淹沒時,一篇2014年的閃閃發光的文獻,給我帶來了新的希望。 在這篇文獻裏,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倫道夫·奈斯教授,綜合了很多研究,得出了一個讓人醍醐灌頂的觀點,大意是: 抑鬱,是在提醒你暫停或放棄現在的目標。 暫停?放棄?這不就是我現在最想做的嗎? 趕緊細看一下,原來他具體說的是: 從進化心理學上看,抑鬱是一種調整。 當我們很努力也一直達不到某個很高的目標時,低落的情緒就會出來。 用沮喪萎靡的心情,阻擋我們繼續做無用的投入,激發我們做調整,防止無止境地消耗自己。 如果我們一時調整不過來,又不肯放棄目標時,低落就會升級成抑鬱,來避免我們繼續超負荷地投入進去。 簡單舉個例子。 一個小女孩想摘樹上最高的果子。 如果一直跳著去摘,一直摘不到,那麽低落會提醒她,該去借個梯子,或者想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那個最高的果子。 如果她還是沒有調整,繼續去跳,那麽低落就會變成抑鬱,使得她現在一動不想動。 雖然這會讓她心情不好,但至少可以防止小女孩一直跳一直跳,直到累死。 可以說,抑鬱是可以救命的。 並且,抑鬱的發生,也許是在提醒: 我們努力的目標出問題了。 每個抑鬱的人,都有一個高不可攀的目標,或者說——“執念”。 然而,這個執念有時很難察覺。 例如, 永遠做第一名; 做無私的好人; 讓父母滿意; 滿足上司的無理要求..... 最近走紅網絡的北大畢業生李雪琴,就是這麽一個,被執念壓垮的長期抑鬱症患者。 她因為在網絡上喊話吳亦凡,講笑話逗大家開心而出名,而在看了她的采訪之後,我才了解到: 在私下,她常會用水果刀劃傷自己的手腕,用流血和疼痛來緩解壓力。 她曾說:想讓所有人滿意。 但是,這個目標,把她掏得幹幹淨淨。 在十幾歲時,李雪琴家裏發生了一個變故。 媽媽變得情緒化,不僅無法照顧她,還需要她的照顧。 於是,她逼著自己快速成長,變成讓人滿意的小大人,而她最重要的“服務對象”就是媽媽。 她知道媽媽情緒敏感。 所以成績優異的她,要求自己牢牢守住第一名的位置,怕考了第二名,媽媽會自責。 她知道媽媽情緒需要照顧。 即使高考完知道自己考不好,內心沮喪,但還是第一時間收住情緒,反過來安撫媽媽。 她知道媽媽需要發泄情緒。 所以偶爾被媽媽莫名其妙地罵了一通,也忍住了。 但她畢竟還隻是一個小孩啊,根本無法扛住這一切的壓力。 於是,那時候她每天都會在外麵哭一場,發泄完情緒,再回家照顧和安撫媽媽。 這種自我逼迫,也延續到她以後的生活裏。 長大後她考上了北大,出國留學,回來做了抖音,一下子紅了,四麵八方的邀請隨之而來。 因為想讓別人滿意,不敢拒絕對方,於是她把自己逼成了大忙人。 每天從睜眼睛開始回微信,到後半夜睡覺,還沒回複完,隻好第二天醒了回複;忙著被赴各種約,做各種分享,連飯都吃不上。 最後,她情緒崩潰了。 抑鬱爆發,割手腕。 後來她發了一個微博,隱喻“好人累死”。 她說張大全就是她自己。 可想而知,她的內心有多疲憊。 讓所有人滿意,本來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執念。越執著其中,消耗越來越大。 這時抑鬱的出現,讓她哭,讓她待在家裏,一定程度上,就是在防止她累死。 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像李雪琴一樣,高目標造成的抑鬱隨處可見: 有的小孩想讓父母滿意,從小隻顧學習,卻沒了生活的樂趣; 有的女性想符合社會期望,要求自己家庭事業兩手抓穩,最後躲在洗手間裏痛哭; 有的職場人追著很高的目標,卻沒有合理的資源和方法,天天加班,夜夜失眠...... 此時,抑鬱發生了。 它在提醒你: 你快撐不下去了。 快看看你的目標是否合理。 你該調整一下了! 哈佛大學詹姆斯·S.戈登教授說過: 抑鬱可以是一種危機。 既是危險,也是機遇,可以讓我們更加自知,自我療愈。 它更像是一個人生旅程。 有一些人在這裏,改變了固有的模式。 當我們真正聽到抑鬱想給我們傳遞的信息,我們才能真正地,找到執念,去緩解抑鬱。 但這個過程,需要一個強大的內心覺察和梳理。 我們都需要反思一下: 自己的抑鬱,究竟是來自什麽目標和執念。 ???????? 從個人成長方麵。 這些目標可能是—— 成為“完美小孩”; 超越同齡人的懂事; 時時刻刻要贏; 成為一個關係和諧,但自我壓抑的老好人 ...... ???????? 從社會角色方麵。 這些目標可能是—— 永遠考第一; 短時間內搞定不可能實現的項目; 或者扮演某一個或某幾個完美的家庭角色 ...... 有沒有發現,這些目標,看似都是自我要求, 但事實上,都是外部對我們的要求。 我們很難在裏麵獲得真正的動力,隻是不斷消耗自己,去夠到那個高高的地方。 隻有當我們探索到這裏時, 療愈才可能開始發生。 曾看過一個家庭劇《我黃金光輝的人生》。 這部長劇播放了7個月,刻畫出劇中每個人的重要人生軌跡。 女主角叫智安,原本家庭富裕,打算大學畢業後去國外留學,學習美術。 但就在這時,爸爸生意失敗,家庭破產,生活變得拮據。 從小自我要求很高的她,為了妹妹能繼續讀大專,放棄留學,到一個大公司當實習生,希望轉正留崗,緩解家裏的困境。 為了爭取僅剩的1個轉正名額,她簡直拚了命。 對公司的前輩們言聽計從,端咖啡送茶不在話下。甚至為了完成任務不惜從垃圾桶裏翻找出油漆罐,把自己活生生熏吐。 但盡管如此,轉正名額還是給了一個好吃懶做的關係戶。 這時媽媽不小心把妹妹的一個重要機會給了她,讓她無意中成了頂替妹妹的騙子。 後來騙局被拆穿,她成了眾矢之的。 被妹妹罵了一頓,還斷絕了關係; 工作丟了,沒日沒夜做的項目也被完全無視; 在回家的路上,親眼看到爸爸因為她被人羞辱,打了幾個巴掌...... 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從小樣樣第一、不認輸的她感到疲憊。 隔天晚上她吃下了很多安眠藥,一個人跑到了山上,想安靜地死去。 但幸運的是,她被路過的漁民救起。在海邊打工了大半個月,她的內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發現在爸爸破產後,她一直都在逼迫自己: 要求自己急速改變家庭命運,讓家人回到原來的生活中; 要求自己無論在什麽樣的困境中,都要一如既往地完美和優秀。 這些目標抓著她,越走越費力,越走越揪心。 於是從海邊回來後,她做了一件事:放棄。 放棄了去大公司成為光鮮的白領,暫時放下快速拯救家庭的使命,找了個手工坊做起了自己曾經喜歡的木頭雕刻,慢慢攢錢; 不再試圖和妹妹聯係,以求諒解,也不再和爸爸媽媽來往,怕看到了彼此傷心; 後來家人來找她,她也隻是打了招呼,不想深聊,怕觸動自己內心的傷痛..... 播到這些畫麵時,有觀眾說她太作,但我能深深地理解她,她此刻必須這樣做。 看似退縮,其實是一種特殊時期的自我保護。 避免被過高的目標入侵自己的內心。 看似低迷,其實是一種調整和哀悼。 她為自己做不到而傷心,但也開始審視和調整自己的目標。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後,她內心恢複了平靜和力量,慢慢地和家人和解,攢了足夠的錢給自己出國留學,從抑鬱中走了出來。 抑鬱差點奪去了她的生命,但也給了她覺察和反思的機會,重獲新生。 周國平老師曾說過, 人在痛苦中,會變得更有深度。 如果抑鬱的痛苦已經發生,那我們也隻能借助它,去過更有深度、更不同的人生。 曾經有個朋友告訴我,她很想死。 因為父母一直在吵架,每一次吵架都需要她回家安撫。 工作已經很累,還要坐高鐵回家,和父母做思想工作,說了幾個小時,就為了他們可以重歸於好。 過段時間後,她好了很多。 我以為是父母終於徹底和好了,沒想到她說: 因為我管不了了。 我意識到自己不想他們分開,不希望他們互相傷害。但有一次淩晨接到他們吵架的電話後,我本想起身回家,但突然頭一暈癱在床上,猝不及防地大哭了一場。 那一下我意識到:我沒辦法了。 感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是我拚了命也無法修複的,那能怎麽辦? 那場哭了之後,我放棄了,也就變好了。
這個“放下”的過程寥寥幾句,但我知道,真正做到尤為艱難。 因為抑鬱不僅是提醒你, 還會一次次地對你發問: 那個高不可攀的目標/執念是什麽? 你又是否願意調整或放下嗎? 這些發問,也許會動搖到你的“根基”。 讓你意識到,堅持那麽多年的目標如此虛幻,但你卻為了它們,付出了很多代價。 這些發問,也許會逼你麵對自己的“無能”。 你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你沒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可以達到那麽不切實際的高處。 甚至,也許你一輩子都達不到。 但它也是一個巨大的轉機。 它會推著你,去尋求幫助,去調整目標,去為自己哀悼,去真正地接納自己。 職場媽媽可以直麵現實,一個人永遠做不到家庭和事業的100分; 完美主義者可以放下執念,犯點普通人都會錯的小迷糊; 熬夜瀕臨猝死的員工,可以鬥膽和上級尋求資源或目標的調整; 老好人可以放下討好,先滿足自己的需求,捍衛自己的權益....... 這些都是人生的一個大跨越。 看清自己的過高執念, 承認自己現在做不到, 甚至一輩子都沒辦法做到, 真是巨大的悲傷,但也是莫大的成長。 這也許,就是抑鬱教會我們的大事。 也是它給我們新的人生。 https://mp.weixin.qq.com/s/2CP9nPSyky_G49A0cT2Z3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