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的白頭發
文章來源: 思韻如藍2018-04-20 20:02:00

布什夫人去世了。她丈夫和兒子就任美國總統時分別發動的中東戰爭我就不評說了。做為升鬥小民,對世界真相的認知渠道太受限製,我已經對宏圖高論式的盲人摸象失去了興趣。但我並不冷漠,也還知匹夫之責。

芭芭拉留在我記憶中的,是她那一頭的白發。記得有一篇關於她的文章,還是二十多年前在國內時讀的。文中提到芭芭拉有一個女兒,叫Robin,是小布什的妹妹,在三歲時不幸夭折了。芭芭拉就是那時陡添了許多白發。一個母親,即使有眾多的孩子,她依然終生流淚念叨失去的那一個,芭芭拉也是這樣。

以後陸續有許多人都勸過她注意形象,所謂形象當然也包括頭發。芭芭拉原本就是率性的人,她並不把精力消磨在大眾所認可的美學上。當然她也不孤僻,於是她克服自己的"不屑",帶著與世界合作的心態而費神染了次頭發。可能從前染發劑粗質陋糙,她隨後坐上飛機出行,機倉內溫度過高,她汗流不止。突然她發現順著麵頰流下的是帶顏色的汗,沒完沒了擦拭不淨! 她尷尬得無地自容,從此,她再沒染過頭發。

有人說她顯老,與丈夫在一起象母子戀,她也不在乎。在最近"波瀾壯闊"的"米兔"運動中,她丈夫也被卷入。還聽說芭芭拉指著輪椅上的丈夫開玩笑:"你早晚得把自己整進局子裏!"我讀得忍俊不禁: 看來真成母子戀了,怎麽這斥責裏全是愛意呢,就好像是對自己寵愛的兒子一般?!

報道說芭芭拉身上有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所特有的熱情好客。我一下就全然相信了,因為我的摯友Rachel就是這樣的。那是一種能夠融化了你,讓你想要倚靠在她身邊的溫暖。芭芭拉對丈夫調侃的口氣都是我熟悉喜愛的。Rachel 就是這麽跟Mark遠近上下,遊刃有餘的。這樣的女性,不需要在外貌上煞費苦心,絞盡腦汁,她們的丈夫離不了她們,因為她們是有趣的。

芭芭拉不象南希裏根永遠含情脈脈地凝視丈夫,也不象Jackie力求維持對男性優雅的吸引,也不象希拉裏把自己的抱負淩駕男性之上。她愛丈夫兒子,但也明白男人不過是淘氣的孩子,時不時的吼一嗓子,拍一巴掌,都是必不可少的。她的丈夫戲稱她"直率小姐",她的兒子說嚴厲的母親帶給家裏的都是活力。對男性,她既不仰視也不輕慢,她知其本性,但依然去愛。

芭芭拉初戀喬治布什,後來學也退了,專心求嫁。要擱從前,隻以"獨立自強"為單一審美的我,肯定覺得此人與我十萬八千。如今我目睹多少高知精英女性,不過爾爾,我開始反思教育。產業化的教育給世界帶來了許多標準人才,甚至是太標準了,於是也製造了千篇一律的誇誇其談,麵不改色的虛假欺騙,精致空洞的利己主義,和刻板愚妄的自視甚高。我不再拿學曆或職業頭銜的標簽去識別女性。對芭芭拉,婚姻就是她的大學,她在這裏成長,從少女到祖母。條條大路通羅馬,人的路可以各有不同,隻要最後學會的是愛,就是羅馬終點,就是可以及格的人生了。

記得我從前的公司有個亞裔女高管,總以手舞足蹈,眉飛色舞來帶出她虛張的自信。有次我的老板帶我去跟她談合作,談著談著,她突然來一句:"Now read my lips, I mean this..." 我的男老板都不好意思抬頭了。我的天,她居然把布什競選的說辭搬過來了!人家的原話是:“Now read my lips, no more taxes!" 我終於知道了,不是性別歧視,在男人說來做來自然得體的話語或舉止,照搬到女人身上簡直就可能慘不忍睹!這點芭芭拉聰明,她不以男人的姿態去爭。女人也能自強不息,但不必把自己強扭成男人。追求膚淺的,表象的平等,斤斤計較兩性的孰優孰劣,都是無視美好的自然屬性,也是一種東施效顰。

做為保守政客的夫人,芭芭拉對禁槍和墮胎都有自己的見解,並不認同丈夫,體現了她的開明和女性的直覺。我非常喜歡她與丈夫在天安門前跨著自行車的樣子,英姿灑脫。芭芭拉有著親和的天賦,妻子母親祖母朋友,所有的角色都很豐滿。希拉裏恰恰缺乏親和之道,這多少為其政治抱負拖了後腿。而這,又是名校栽培不能灌輸,書本知識無法傳遞,拚命努力也是事倍功半的。她即使麵對鏡頭開懷大笑,發出的依然是冷,颼颼地冷。也不知症結在哪,她就是讓人無法親近,裝都不行,我都替她著急。

芭芭拉,就像她的名字,是"強",是溫和親切的強,是不露山水的強,是賢妻良母的強,是敢於自嘲的強,是不拘裝束的強,是無懼衰老的強。拋開她的丈夫和兒子加帶在她身上的無可擺脫的政治爭議不談,我願意稱她為a kind la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