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友同學Rachel隨信寄來她的近影: 今夏她和兒子Ted做了一次母子親密之旅---暢遊冰島。望著照片上的Rachel, 背負行裝，頭戴燈帽，在火山洞岩裏神采飛揚地依偎在兒子身旁，我深深地感動了！我終於相信Rachel一直鼓勵我的: 思韻，不要怕，大膽地擁抱歲月，你會發現，前方等待你的，並不隻有衰老，還有身心的不斷開闊和解放! 我和Rachel同學同住時，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那時，剛剛跨入不惑之年的Rachel在學業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常常流露出倦怠甚至是沮喪的情緒。她有次跟我抱怨:"I can hardly find any pleasure from such life! " 這樣的說辭對於我，一個苦苦掙紮，卻除了年輕和心氣外一無所有的女孩，很是不甚理解。我覺得Rachel顯然不是"強者"。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終極夢想，是我不知何年才能到達的彼岸，怎麽還要"無病呻吟"呢！ 在含淚打拚的流年之後，我真的慢慢地都有了Rachel所擁有的生活。諷刺趣味的是，我也繼承了她的"中年式抱怨"，隻是"無病呻吟"得更加失控。在Rachel全家結束了八年的新加坡工作生活，回到楓葉祖國後; 在我終於如願做了母親，擁有了自己的"生命陣營"後，我和Rachel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彼此。在恢複了誓不再中斷的通信聯係後，我們虔誠地寫，動情地寫，一直延續到今天。 在文字中，我讀到了一個全新的Rachel, 一個讓我不斷刮目相看的Rachel。Rachel已經步出中年，在朝著人生的下一個階段邁進。她不斷傳遞出一種肯定的幸福感，是那種隻有歲月的洗滌和閱曆的陶練才最終獲贈的全身心的喜悅。她極為關注我的"中年危機"，掏心掏肺地用自己的過往經曆開導我走向豁達。 記得Rachel曾經把人情往來看作負擔。丈夫Mark家族的親戚來訪，她也配合接待，但客人一走，她馬上謝天謝地。逢年過節對她也是不負重荷。準備禮物，準備大餐，仿佛被世俗禮儀綁架著過場。如今她寫道: 今年我們在老家的團聚，除了英國劍橋的小弟Bob沒能出席，Mark的所有兄弟姐妹和各自的significant others都到齊了。我置身在可愛的人群中間，對自己說，I have married into a good family。聖誕即將來臨，她又寫: 思韻，我和Mark至今尚未開始任何節日置辦，我們為自己的無拘無束分外自豪。聖誕那天，我會把媽媽接來，媽媽習慣在我這裏給遠在南非的妹妹Skype通話。Ted和Chris都會回家陪伴，這就是我的快樂聖誕，完全足夠了。 記得Rachel曾經因為學業的艱辛流過淚，在挫折時也懷疑過自己的能力和智商。現在她告訴我: 我的智力還在發展，思韻你信嗎？！當她站在講台上給海軍學員教授法語時，她把教室當作舞台，盡性地表演，釋放。"那些小夥子們太可愛了: 專注的眼神，青春的麵龐，還有，他們畢恭畢敬地叫我Madame De Wolfe, 我的心都讓他們甜化了！"。"思韻，我沒想到65歲還能迎來新的花季。我的滿頭銀發就是生活獎勵我的冠冕，戴著它我格外自信。我要感恩這份榮耀，享受它到極致！" Rachel非常重視心理健康。她常常跟我分享讀書，瑜伽，手工，寫作對平衡身心的幫助。"要對自己好，思韻，要花時間給自己，並且不要把它當作自私而愧疚。一個身心快樂的妻子和母親是整個家庭的投資。" "對比年輕的時候，我對生活不再苛求完美，我常常原諒自己，接受各樣的殘缺。認識到自己的不怎麽樣，而且是無可救藥的不怎麽樣，成就了我後來源源不斷的幽默和喜感。" "對於我曾經在乎的，糾結的細枝末節，我扔掉放大鏡，換上哈哈鏡。因為我最後發現，凡事都沒有呼天喊地般的嚴重。" "我很少看電視，隻是零星掃掃一個肥皂劇。因為劇裏的男主角非常英俊，我毫不掩飾地在Mark麵前讚美他。這又是成熟女人的特權: 我依然會象少女一樣動心，但卻絲毫沒有去接近，去占有的非分之想了。我把魅力的男子當作美麗世界的一道風景，欣賞，然後走過。" "我知道你正是忙的時候。養育孩子是充滿希望，充滿快樂的事情。但是責任和義務伴隨著壓力和勞累。我現在想，如果再來，我會在心理上更放鬆些。其實孩子們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機靈和堅強。他們天生就知道在家和在外的區別，角色轉換得迅速又自然。我回想自己一路走來，對孩子的許多掛慮都有點杞人憂天呢！如今我和Mark常常欣慰，We didn't raise stupid children, we did good job。思韻，你將來的幸福感一定來源於今天的辛勞，那麽，就高高興興地去做吧！" Rachel的心靈雞湯對我是滋養，是啟發。有一種類型的白人女性，熱情溫暖，周身散發著"大地之母"的光芒，Rachel就是最典型的一個。她的外貌象極了"卡薩布蘭卡"裏的依爾莎，高大的身材，圓滿的臉龐，豐潤的嘴唇。但是Rachel不玩英格麗褒曼的"文藝式折騰"。生活上的不折騰成就了她晚年心安理得，盡享天倫的幸福。晚年的Rachel美過了褒曼。她的氣質象極了"走出非洲"裏的凱倫，獨立，頑強，柔情似水。但是梅麗爾斯特裏普利用自己的公眾角色，透明政治偏向的"義舉"讓我從此把她與她的角色完全區分開來。晚年的Rachel更是美過了斯特裏普。 亭台樓閣的小女人一向不是我的審美，但是見識了叱吒風雲，咄咄心機的大女人後，我也倒夠了胃口。Rachel不是女強人，她和我一般平凡，平凡到常常拿自己不出彩的事業來解嘲的地步。但她又是全然獨立，內裏強大的。"我享受獨處"是她的口頭禪。Mark是自由黨黨員，但卻無法保證Rachel選舉時一定自動投他的黨。"I have my opinion. And I shall keep it to myself. Only my vote will tell. " 這種修養，我還沒學會，我常常生氣，為了莫名其妙的"左"或"右"。 我越發看到，一個或嬌豔或清純的年輕女子，隻不過是nature's accident，而一個年長的女性所煥發出的美麗，乃是一生修行的果效，是great work of art 。一個青春女子的充沛和旺盛，隻不過是其生命鼎盛時期的洶湧澎湃，而一個年長的女性，如果還能繼續情智的成長，那她一定是聯接了來自上天的源泉，方能一次次重新得力，不斷展翅。 Rachel，我的人生還處在湍急彎轉的時段，但我要走順走穩了我的河道，因為，我也向往下遊那寬闊平靜的美麗風景畫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