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中國年
文章來源: 思韻如藍2017-01-25 07:23:49

每年都是我們幾家一起過年,今年也不例外。隻是今年我有了博客,有了記錄生活的願望了。

先說這家:我當初跟先生閃婚時,心裏多少有點打鼓。我跟他說,你讓我見見你的朋友吧!他一口答應了。在一個美麗的下午,他開車帶我去到他的好友家。好友的太太熱情地迎出來,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家人。先生當年大學畢業留校當老師,給四年級畢業班帶過課,這好友就是比他小一屆的學生。兩人一拍即合地投緣。先是師生,後是兄弟,最後是鐵哥,一路走來,迄今都快往三十年靠了。男人之間的情誼相對更持久,深厚。先生如今越老越渾,小一歲的學生早不把他當老師去尊了,該埋汰時不怯,該挖苦時不讓,再加上他那伶牙利齒的太太,在我和先生不對勁的時候著實幫我出了很多氣。就象我公公婆婆堅決為我撐腰一樣。先生恨恨地說我:"你不就喜歡全世界都寵著你的感覺嗎?!"我回他:"你咋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呢?!"

今年的聚會主人家:女主人管先生的好友叫"哥"長大的,兩家父母是同事,從小就熟。我家先生自然也跟著認識他們多年了。太太很漂亮,跟我一樣嬌生慣養的,所以絕對單純開朗。但在優越的環境下成長,八麵玲瓏之類的情商也同樣沒有被開發出來。時不時地正開心傻樂呢,就莫名挨自己先生刺叨兩下,就象我家先生見不得我絲毫的輕飄張揚一樣。我後來發現,絕對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些小時候吃過些苦的女孩子,長大後能很輕鬆地駕馭生活,震得住場,讓先生服貼。可惜我和這位太太一樣,小時被捧著,現在是我們還債的時候了,到底欠了誰的,我們也不知道。

另外的這位上海太太是先生的好友移民後認識的,友情也快二十年了。我跟著認識後管她叫姐。姐姐嫁了伊朗姐夫,兩個孩子都大了。早些年的聚會姐夫都參加的,現在空巢了,夫妻牽製小了,有時就姐姐自己來,圖自在。我每每抱怨家裏的那位難弄,姐姐就開導我:"你的生活太容易了,還搞不定!你看我,每天做三類不同的飯,中餐,西餐,伊朗餐,不也過來了?"姐姐真乃神人也! 跟她在一起,我學習了勇往直前,排除萬難,為了孩子,為了家庭。

四家摯友,滿桌的菜:蔥薑龍蝦,深海北極貝,壽司拚盤,香煎桂花魚,金陵鹽水鴨,蓮藕羊排煲,川式粉蒸肉,四喜烤麩,麻辣牛肉,幹燒排骨,紅燒豬蹄,皮蛋豆腐,皇子菇炒豆苗,陝西涼皮,椰奶芋頭西米露,榴蓮蛋糕。還有肉夾饃,蔬菜色拉和水果拚盤放在一邊忘了照也忘了吃,最後上的餃子也心有餘再無力,忍痛錯過了!

在親友們的杯盤交錯,朗朗歡笑中,我的精神世界又開始溫潤複蘇,就像每一次這樣的歡聚一樣,我平日裏被風刀霜劍劃出的一道道棱角在被愛撫平,被暖融化,我又在迎接新一輪的與天地之間的和解。自從撒切耳夫人和裏根頻頻亮相八十年代的電視熒屏,我就跟成了保守主義的信徒,一直到今天都沒變過。就記得撒切耳夫人的那句鏗鏹有力的"I was right!”,後來常常被我借來引用。每當與父母爭執,和男性朋友吵架,跟閨蜜辯論,這句話總能幫我一錘定音,占居霸方。我處在饑餓的狀態下鬥誌格外昂揚,條條道理,邏輯分明,慷慨陳詞。然而一旦酒足飯飽,在極大的滿足中就浮出了反思,自省的念頭:生活這麽美好,你剛才的憤慨是從哪裏來的啊?世界明明挺和諧的,怎麽你非要強分黑白高低呢?道德原本也是模糊的,大家在探討中求問,進化,你非要把它守得象刀尖般的蹭亮分明,你做什麽這麽不容人啊?!你看你吃的,喝的,住的,穿的,哪樣不是他人的智慧和勞動的結果,你此時此刻的所有享受莫非是你誇誇其談,指手畫腳就有的?!

一頓美食,就讓警覺挑剔的我在滿足鬆弛的狀態下,看世界為大同了。在醉意朦朧中,多日來關於左和右,民主和共和,正義和邪惡,草民和精英的爭執不休竟褪色了,在我心裏原本清清楚楚設置的各種人等的分隔界限也模糊了。愛談詩歌和遠方的我,熱衷哲學和思辯的我,說到底首先也還是個動物啊!美好的飲食可以讓人一下子從偏激變成溫和,我有最親身的體會。希望和我一樣對"絕對真理"執迷的人,特別是政客,多吃美味,方可不走極端。

我也羨慕吃素,向往慈悲安祥,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更需要動物蛋白。我依然期望慢慢減少肉食的攝取,但知道這非朝夕的改變。我讀聖經上說上帝將萬物歸人掌管,於是得了些有點虛偽, 自欺欺人的安慰。再讀紀伯倫的”論食物”, 知道了飲食也可以是敬虔,隻要我們感恩地接受,再感恩地為世界付出。他說:

“既然你們必須殺生為食,且從新生的動物口中,奪他的母乳來止渴,那就讓它成為一個敬神的禮節吧;讓你的肴饌擺在祭壇上,那是叢林中和原野上的純潔清白的物品,為更純潔清白的人們而犧牲的。

當你殺生的時候,心裏對他說:“在宰殺你的權力之下,我同樣地也被實殺,我也要同樣地被吞食。那把你送到我手裏的法律,也要把我送到那更偉大者的手裏。你和我的血都不過是澆灌天樹的一種液汁。“

當你咬嚼著蘋果的時候,心裏對他說:“你的子核要在我身中生長,你來世的嫩芽要在我心中萌芽,你的芳香要成為我的氣息,我們要終年地喜樂。“

在秋天,你在果園裏摘葡萄釀酒的時候,心裏說:“我也是一座葡萄園,我的果實也要摘下榨酒,和新酒一般,我也要被收存在永生的杯裏。“

在冬日,當你斟酒的時候,你的心要對每一杯酒歌唱;讓那曲成為一首紀念秋天和葡萄園以及榨酒之歌。”

感謝紀伯倫,你讓吃喝也成了詩篇,給人類最基本的原始需求賦以神聖的美感。其實真是,隻要敬虔,萬事皆可成為美好。

中國人說"民以食為天",希伯來民族在他們的經文裏說“你隻管去歡歡喜喜吃你的飯,開懷暢飲你的酒;因為上帝已經悅納你所作的工”,又說“看哪!我所看為善為美的事,就是人在上帝所賜的短少的日子裏吃喝,享受他在陽光下一切勞碌得來的成果,因為這是他的分。” 在與親朋歡聚一堂,共享美酒佳肴,互贈關愛情誼時,那些無數個平常日子裏所經曆的冰雪中的掙紮,寒風裏的堅挺,驕陽下的灼烤,傾盆時的躲逃,都值了。

“恭喜恭喜中國年, 五穀豐登笑開顏, 歡樂歡樂中國年, 紅紅火火到永遠”, 讓我把這歌裏唱出的,有關我們農耕民族傳統文化裏最樸實,最真切的祝福送給文學城裏所有的有緣朋友們,願我們勞動,享受,闔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