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移民潮興起，經由合法或非法途徑來到美國的中國人越來越多。人生在世，誰都逃不了病與死。我的一位朋友Z君，就是移民來美、在美國得病、死在了美國。回顧他人生的最後之路，頗有感觸。

Z君走上人生的最後路，其實早有預兆。四年前他突發心髒病，虧得救治及時，裝了人工心髒瓣膜。前年他又感到腰部疼痛，確診為一側腎癌，動手術摘除。兩年裏經曆心、腎兩次大手術，到了這一步，按理說Z君應該好好休養了。我也勸他保重身體，工作的事容後量力而行。然而Z君說，來美國創業發財的初衷還未實現，壯誌未酬，不甘服輸，照樣每天打工勞累十幾個小時。

Z君的人生是奮鬥的一生。他原本在上海開家小公司，日子頗過得去。可是他一心想到國外求得更大發展，先移民巴西，再以過境美國的方式滯留下來。在美國十幾年，Z君花了極大努力，終於拿到綠卡，再轉成公民。為了在美國站住腳跟，他什麽樣的工作都幹過。當管家、開貨車、做餃子、替人管快遞店、也試著經營國際貿易。然而Z君的弱點也很突出，辦事激情有餘卻理智不足。他待人實誠，卻以為所有人同樣以實誠待他；因此他多次上當受騙，經營的事情沒有一樣成功，時間與金錢盡賠。正因為如此，他多年來隻能住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健康受到嚴重損害。

Z君的最後人生路發生在去年。他突然難以走路，醫生檢查是癌症轉移到脊髓，無法手術治療。Z君沒有家人照料，被社會福利部門轉移到養老院。此後他的病情急轉直下，癌症又轉移到食道，難以進食。醫生判定Z君已無治愈可能，便將他轉到臨終關懷醫院。我去探望時，見到他住的單人病房窗明幾淨、充滿陽光，還有獨用的衛生間；醫護人員對他的照顧也十分周到。我不禁感歎：Z君在美國十多年幾乎都住在地下室；到了人生的最後階段，他終於享受到這樣好的條件，可惜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來得太晚了。Z君在臨終關懷醫院近一個月，離開世界時年僅65歲。

人生最後路上的Z君常懷感恩之心。這幾年他在醫院幾進幾出，曆經兩次大手術；因為他有白卡，一分錢都不需要出。他因此非常感恩美國，說要不是在美國，自己早就一命嗚呼了。他每每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眼淚也止不住流下來。

人總是要離開離開這個世界的，但是人們都希望能活得長久些。Z君去世後，我常常在想：假如他當初不做出國夢，留在上海守著他的小公司；假如他在美國不做發財夢，凡事量力而行；假如他善待自己，不嚴重透支健康；他或許不至於這麽早就去世。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到美國來打拚的，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圓發財之夢的。不向命運低頭不服輸是對的，但切記要走合適自己的生活道路，而以犧牲寶貴生命為代價來換取美元，更是不值。

（圖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