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年屆古稀還在文學城開博?
文章來源: 加成2016-07-02 20:49:01


為什麽年屆古稀還在文學城開博?皆因我有個“不寫不快”的怪癖。有句成語叫做“不吐不快”,意思是有話不說心裏不舒服不痛快,非說出來不可。我不善言辭,心裏有話怎麽辦?就隻有靠寫,寫出來心裏才舒服,可以稱為“不寫不快”吧?

我的這個怪癖,可以倒溯至五十多年前上高中時。一次選班長、學習委員和衛生委員,這種比芝麻還小得多的“官”,有什麽了不得的,不就是為同學們做點事嗎?可當時偏要由班主任老師親自提候選人、等額選舉、舉手表決。當時我就想,這種選舉有什麽意思,同班主任指定有什麽差別?我有話要說,卻笨嘴笨舌,就憑著初生牛犢一股勁,寫了篇小文章,說應由學生提名候選人、差額選舉、無記名投票。恰好黑板報要更新,我的“大作”當天就登了出來;同學們議論紛紛,支持者居多。然而好景不長,班主任聞訊趕來,鐵青著臉看過,當即吩咐擦掉。

其實那時我不過十五六歲,哪裏懂什麽民主選舉?然而即使這朦朧的民主意識,也為1960年代初大講階級鬥爭的政治形勢所不容。從階級鬥爭的觀點看,每個位置當然都必須掌握在黨信得過的學生手裏。有人悄悄對我說:“你怎麽異想天開要搞差額選舉?要是早生幾年趕上反右派運動,沒準就弄一頂右派帽子戴戴。”聽了這話,我驚出一身冷汗。多虧班主任心地善良,及時把我的文章擦掉,把這起可大可小的事件,悄聲悄息壓了下去。

我的不吐不快,剛開了個頭就夭折了。那篇幾百字的小文章,竟是我出國前,除科學論文外唯一公開發表的文章。然而不讓寫不等於不想寫,我有許多次寫作衝動,卻隻能寫腹稿,然後爛在肚子裏。因為我想寫的,絕不可能發表,甚至會惹來大禍。在中國大陸的那些年月,我一直有著一種無法明言的壓抑感,這種壓抑感來自說真話和寫真話的恐懼。

來到美國,我感受到一種遠比物質享受更為珍貴的無價之寶,這就是思想的自由、言論的自由、寫作的自由。人們不必違心地說假話寫假話,更遠離了說真話寫真話的恐懼。於是我又拿起筆,接續了自己的不寫不快,寫下長長短短許多篇文章,現在又在文學城開了博客。

我要以我的筆,來寫我和家人在美國的雖不富有但卻充實的生活;也寫同胞們在美國生活和奮鬥的方方麵麵。我要以我的筆,來寫科學研究的甜酸和苦辣,抒發對科學研究的熱愛。我要以我的筆,來抒發對故國的懷念,和對逝去的父母親的思念。我要以我的筆,來提醒自己和後人,要減少對經曆過的憂患苦難和悲劇的自然遺忘,更要拒絕刻意的遺忘。

老婆大人不解地問:“都七十歲的人了,退休後就歇歇吧,還寫個不停圖個啥?”我說:“不寫不快啊,動動筆,就權當預防老年癡呆吧。”

(圖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