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23年，是以回國開始的，也是以回國結束的。年初回國時，我給媽媽申請到十年赴美簽證，老人家獨立意識強烈，拒絕跟我同行。九月份的時候，表弟來洛杉磯出差，媽媽一拍腦門，動了來美國的念頭。表弟幫我省錢，自作主張給我媽買了經濟艙，把自己的商務艙讓給媽媽，將86歲的老太太平安護送過來。媽媽用一輩子對爸爸的不離不棄，贏得了家族小輩的愛戴，現在的她，終於苦盡甘來。

媽媽隻想過來看看，沒有意願久留，來了不久就計劃著回去。拗不過任性的老太太，我訂了12月初的機票。我特意在香港轉機，順便帶著酷愛旅行的老媽，在香港玩了兩天。之後，陪著她回國。

太平山上俯瞰維多利亞港

返美的時候，我將轉機地點選在台灣，和從洛杉磯直飛過來的老公會合，開啟台灣環島遊。我倆的共識是，讓我們心心念念的台灣，並沒有想象的驚豔。台灣非常注重曆史保護和文化傳承，但因在地理位置上偏居一偶，曆史不夠長，文化也少了一些厚重。台灣的風光堪稱秀美，但缺少一些世界級景點的震撼。我們最喜歡的，是台灣社會的安寧祥和，平民百姓的安居樂業，和置身同文同種氛圍中的自在感。回來後念念不忘的的，是台灣的水果。

那天，我們包車從台北到九份老街，一路玩過去。途中停留十分小鎮，趕上一個巨大的韓國旅行團，熱熱鬧鬧的擠在穿過老街的鐵路上放天燈。他們一家又一家，將心願細細密密地寫在天燈上，歡呼著目送它們點火升空。一盞盞明豔飄逸的彩燈，帶著火焰的溫暖嫋嫋飛升，陰鬱的天空都變得明亮了。我被熱烈的氣氛感染，盼望著放飛自己的天燈。其實。我最想要的，是借著天燈，送走一言難盡的2023，祈求一個平安順遂的2024。

網圖 天燈齊放

我們的天燈項目在平溪小鎮。比起熱鬧的十分老街，平溪小鎮更加古樸安靜。天燈店不在主街上，店裏店外更是冷冷清清。蕭索也有蕭索的好，我們不但成了店主的貴賓，當古早列車叮叮當當地從門前開過的時候，那份懷舊穿越感，是意外的驚喜和滿足。

夫妻磨合多年，熟悉到心照不宣，我們不約而同選了紅色的天燈，倆人的字都拿不出手，我臉皮厚一點，表達欲旺盛一些，順水推舟當執筆。幾十年沒握過毛筆了，感覺竟然不很生疏，寫完一麵不滿足，轉到對麵接著寫。可惜我語言貧乏，心願更是簡單直接，正麵反麵都是寥寥幾個字：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過去的一年對我來說，是身心皆受到考驗的一年。年初回國觸發高血壓，血壓從曆來的正常飆升到需要服藥的地步，這降壓藥一吃，就難有回頭路了。年末的體檢，醫生終於認為我長期超標的膽固醇，需要服藥控製了。從量變到質變，一年之內，象征著衰老的三高，我坐實了兩項。

事情還沒完，送老媽回國，正趕上國內病毒大流行，我雖然打了流感和新冠疫苗，剛到國內就被甲流放倒。它幾乎是我記憶中最嚴重的感冒，發燒數日無法進食。這流感歪打正著地為我減了數磅，在我洋洋得意之際，卻發現鏡中的自己陡然老了十歲，麵部皮膚暗沉鬆弛，手臂也失去了曾經的圓潤緊實。隻能說，到了一定年齡，減肥都不能任性了。

衰老，在無聲無息間毫不留情地降臨了，於是，我有了更多放縱和寵愛自己的借口。回來之後，除了處理積壓的工作和家務，就是心安理得地躺平，肆無忌憚地發呆。還有一個顯著的心態變化，當我想到結束工作的時候，不再有無所事事的慌張，也不再有失去寄托的不舍。人總要麵對人生的下一段，我想，我應該是準備好了。

好了，接著我的旅行記錄。我們是在豪雨中抵達九份的。九份是建在山上的小鎮，很多地方不通機動車，司機根據導航，把我們放在離民宿最近的街口。我們的民宿遠在高坡之上，拎著滾輪箱，走在濕滑顛簸的石板路上，除了狼狽還是狼狽。所謂的情調和浪漫，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感受它，要有錢，有閑，更要有心境。

找到民宿時，外表成了落湯雞，內心也快崩潰了，在進入客房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融化了。從漂亮現代的衛生間到視野寬闊的大玻璃窗，從精美的皮質拖鞋到窗前原木的茶藝組，店主的用心讓我折服，既做到了賓至如歸的溫暖細膩，又展現了從細節到整體環環呼應的挑剔審美。

床邊現代感的壁燈

夜幕下的九份老街霓虹閃爍美輪美奐。依舊下雨，依舊是坑坑窪窪的石板路，依舊是那個身邊人，這一刻，卻有了說不出的唯美和浪漫。

入住的時候，老板娘指著窗外說遺憾地說，這是一間海景房，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清晨，雨聲淅瀝但雲層散開了一些，透過窗子上的雨滴，依稀看到了山外的海灣。謝謝我家的理工男，為了看世界，攬下旅行攻略這個力氣活，並時時給我物超所值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