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冬季的到來，加州迎來了最為凶猛的第三波疫情。加州的各個區縣中，洛杉磯縣的疫情最為嚴重。過去幾天，洛杉磯縣的單日確診病例，都保持在一萬以上，占到全州確診病例的將近一半。病毒毫不留情地懲罰輕視它的人，感恩節期間旅行和聚會帶來的惡果，已經充分顯現。

我公司的總部在洛杉磯縣，盡管疫情嚴重，工程部和QA等需要使用測試設備的部門，一直有人員在上班。上個星期，我回去工作兩天，見了不少同事。麵對來勢洶洶的疫情，大家的反應可以說是冷靜甚至有點冷漠了。長時間的擔憂和恐懼，已經出現了疲勞感，無論如何，生活要繼續，工作也不能拖延。老實說，我現在挺喜歡去上班的。在朝陽下邊開車邊聽早間新聞，讓我開始元氣滿滿的一天。我也喜歡工作間隙同事間的互動，它多少滿足了我在隔離之下的社交需求。剛剛生效的更為嚴酷的居家令，也許會影響到我們這些需要回現場工作的人員，因此，記錄一下過去幾個月中的上班之樂，作為這個特殊年份的特殊記錄。

疫情之下第一次去公司，完全是如臨大敵的心態，電腦之外，我準備了許多東西平時不會帶的東西，有備用的口罩手套和消毒液，還有午餐和全天的飲用水。我至今記得進入公司之後的視覺震撼，昔日人氣滿滿的辦公區間空空蕩蕩，每扇門的旁邊都有自動感應的Hand Sanitizer，從牆上到地麵，到處都是社交距離的提示。如今，警示標誌猶在，辦公隔間依然少有人氣，而我，早已安之若素視而不見了。

對我來說，特殊時期上班，最不方便的是午餐和飲用水了。以前，公司有自己的Cafeteria，談不上美味，但是健康方便。現在，Cafeteria停止營業，我隻好給自己做一個簡單的Sandwich。過去，咖啡機從早到晚開著，飲水機也有冷熱水可選。如今，為了安全，加上上班的人數有限，這些機器都處在停工狀態。我咖啡喝的不多，熱水卻喝得不少。現在每次去，都要帶上足夠的飲用水，咖啡和茶不用說了，習慣的熱水也成奢望。

午餐之後，是一場雷打不動的乒乓球雙打比賽，四個戴著口罩的選手，每每廝殺得欲罷不能。幾個月的磨合和實戰，大家的技術突飛猛進。我這個來自乒乓國度的替補選手，是球技最爛的那一位，人數不夠的會被拉去充數。我加盟的那一方，總是輸多贏少，我非但沒有被嫌棄，還總是收到滿滿的鼓勵。

幾周前的一天，我和Roger都沒有帶飯，中午的時候，我搭他的車去外麵買飯。進了他的車，盡管戴著口罩，我立刻聞到車中彌漫著的濃重的咖啡香。Roger一邊道歉一邊收拾Cup Holder裏空了的咖啡杯。我說，你用不著收拾，這是我聞過的最好聞的咖啡了。你用的是哪種咖啡豆，怎麽把咖啡煮的那麽香。Roger說，他用的是Costco裏最普通的咖啡豆，甚至沒有用咖啡機，直接把開水加到咖啡裏，等片刻就成了。

看樣子，人總是在追求得不到的東西，工作場所喝不到咖啡了，我卻開始迷戀咖啡的味道了。我問Roger，為什麽不用咖啡機呢？咖啡機是自動的，做出的咖啡品質也比較穩定。Roger說，他懶得清洗咖啡機。我說，大多數咖啡機都挺容易清潔的，要不，我買一個送你。Roger起初說是用不著，見我堅持，他提議說，我們可以在辦公室放一個咖啡機。對呀，這樣一來，我們不但有咖啡喝，茶和熱水也沒有問題了，我以前怎麽沒有想到呢。我訂的咖啡機終於到貨了，下次回公司時帶上它，做為我和Roger的聖誕禮物。

我網上訂的簡易咖啡機。

這幾個月，工作中和我互動最多的是Jimmy，除了同事之外，我們也是私交不錯的朋友。上個周四，得知Jimmy在公司，我臨時決定去實驗室，用他的電路板做一個無線充電有關的測試。我見到Jimmy的時候，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他說，離家的時候好好的，到了公司，卻發現腰痛得不敢動。Jimmy一直受腎結石的困擾，這一次，以他的經驗，幾乎確定還是腎結石在搗亂。

他沒有回家的打算，也不認為需要看醫生。於是我問他，有沒有喝足夠的水，以便結石有機會隨著尿液排出。Jimmy說忘了帶水，腰痛得不想動。我衝出去，從自動販售機裏買了幾瓶水，給他送過去。Jimmy謝過我，然後擺出一副不想和我多囉嗦的樣子。我理解他，男子漢大丈夫，不想在女同事麵前露出軟弱來。我自己也有好多事情要做，匆匆離開了他的房間。

那天我去得晚，實驗項目又多，轉眼到了晚間六點多，外麵已經漆黑一片，實驗室裏依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這時，我聽見Romeo問Roger，能不能晚點走，因為Jimmy需要幫助。他們的計劃是，等Jimmy完成手頭的工作，他們讓Jimmy坐在辦公椅中，然後把Jimmy推進電梯，推到停車場，再幫他坐進汽車，這樣，Jimmy就可以自己開車回家了。

我也是服了，這些理工男的想象力夠豐富的，居然想得出用辦公椅當輪椅。在我看來，這是在拿病人開玩笑，我不放心，又過去看Jimmy，他還在電話會議上。我說，你不要硬撐著，痛的厲害的話應該去Emergency Room。Jimmy說，以前去過，等好幾個小時，然後被打發回家。他堅持先回家，不行的話，第二天再去看醫生。也是，美國的急診室，去過的人都知道，不是要命的狀況，真是不值得去。尤其在這個特殊時期，急診室的多數病患，恐怕都是重症的新冠患者。

好在結果不錯，我回到家不久，收到Jimmy的微信，已經平安到家，症狀也有所緩解。第二天，看到他發出的工作郵件。看樣子，Jimmy的運氣不錯，決策也正確，這次的險情，就這麽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