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 Karen 來我家
文章來源: 迪兒2018-11-07 22:02:00

Karen 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82歲的美麗女士。我在一篇博文中,講述了和她相識的故事我記住了她的名字

夏天的時候,Karen邀我健身課後去她家玩。可惜,約好的那一天,Karen沒有來,她的狗病了。這樣一拖,就到了秋天。前幾天上課,我們忍不住感歎時光飛逝,遺憾這個一直沒有兌現的約會。我說,何不現在就約,如果你沒有安排,今天就來我家吧。

我開車載著Karen。一路上,她由衷地誇讚,多麽漂亮的小區,多麽漂亮的房子,你一定很愛這個地方吧。我說,其實恰恰相反。當時一時興起買了這個房子,搬家的時候才意識到有多麽不舍。老房子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角角落落印滿了逝去的歲月和兩個孩子成長的印記。搬家前後那段時間,我都有點抑鬱了,覺得自己把家給拆了。

Karen美麗的大眼睛充滿同情地看著我,我太理解你的感受了,你現在走出來了吧。我輕鬆地說,已經沒事了。其實,我挺感謝這次搬家的,它改變了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

打包的時候,積攢多年的孩子們用過的玩具,穿不下的衣服重見天日,我本來就悶悶不樂,看到它們更是悲從中來。後來想想,舊物這麽多,搬過去也是塞在夠不到的地方,不知多久才有機會翻出來看一眼。這些屬於自己的記憶,對旁人也沒有多少意義,與其等著將來我走了以後變成垃圾,不如趁機主動清理。

看著為搬家裝好的幾十個紙箱,我更是心生感歎,多年前幾個手提箱開始的家,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臃腫不堪。我要求自己,以後,用不上的東西,再便宜也不買了。買一件東西,就要想辦法扔一樣。我想要生活在一個清爽的,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間裏。我更不想老了以後,家裏被雜物塞滿。

搬了家,扔掉了許多東西,慢慢發現,並沒有失去什麽。美好的記憶是住在心裏的,它不會因為東西的消失而離去。我也意識到,人到了一定年齡,開始害怕改變,為了拒絕改變,就為自己尋找各種借口。搬家的體驗告訴我,改變本身並沒有那麽可怕,真正困擾我們的,是麵對改變生出的“恐懼”。

Karen看著我。頻頻點頭。她說,我丈夫喜歡攝影,家裏有數不清的他的攝影集。這是我的第二段婚姻,沒有屬於我們的孩子,他也沒有其他的親人。我已經決定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把那些影集處理掉。我不想留給孩子們,讓他們為難。

我對著Karen微笑,心中卻劃過一絲悲哀。看樣子,我的斷舍離還隻是開始,今後,我也會和越來越多和自己珍愛的東西告別。Karen可以做得那麽從容,我要向她學習。

搬了新家,牆上的空間多了,我把幾幅以前閑置的畫裝了畫框。這一幅,是女兒高中時在Arts AP課上畫的。三分畫七分裱,是不是還不錯。

這兩幅,也是專門配了畫框。相似的意境,不同的色調,淡雅寧靜。你相信嗎,它們是我在西安買的“戶縣農民畫”。

下麵兩幅是我弟弟畫的。弟弟是大學的美術老師,畫中分別是幼時的兒子和女兒。

我家的東西,沒有什麽太貴重的,大部分是親人的作品,或者是旅遊時買的紀念品。Karen說,在這一點上,我們太像了。你去我家就會發現,我家牆上掛的,也幾乎都是我自己的作品。上大學時,我選擇了藝術,但是教授說學藝術找不到工作,就改學了生物。退休之後,我重新拾起了這個愛好。

搬家之前,我在另一家健身中心混了六七年,在這裏健身,也超過一年了。Karen是我在健身時結識的,唯一一個超越點頭之交的朋友。我們一定是在潛意識裏,嗅到了某些微妙的共同點,多麽奇妙的第六感官。

告別時,我將寫著我手機號碼的紙條交給Karen。我說,孩子們不在身邊,萬一的萬一,有什麽緊急情況,我的電話在這裏。她謝過我,說,兩個兒子也不放心,時常打電話check她,擔心她摔倒。我安慰她,這是孩子們孝順,不代表你不獨立。我看了一部簡方達演的電影《The Book Club》,其中一位六十多歲的獨居女士,她的兩個女兒也總是擔心她會跌倒。真實的她,依然美麗優雅性感迷人,還邂逅了一位當飛行員的帥大叔呢。

Karen大笑,聽上去是部不錯的電影,我也要去看。簡方達在裏麵演六十歲的人嗎?她可是我的同齡人。她打趣說,看樣子,我也應該留心一下了。不過,以我現在的年齡,恐怕隻能找一百歲的了,還是算了吧。

 

我送Karen回到健身中心,她指給我她的座駕,棗紅色的Prius,她專門在上麵畫了金色的圖案。這輛車真酷,配得上八十歲的美女Karen。

 

後記:今早又見Karen,她一臉哀痛地和我說起半夜裏發生在千橡市的槍擊。這個我非常熟悉的小城,一直以安全和宜居而著名,今天,居然因為槍擊上了新聞熱點。稍後,兒子也從學校打來電話,聽到他低沉緩慢的聲音,我誤以為他病了,這也是他熟悉的城市,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是他的同齡人。

槍擊,離我們一點都不遠。你今天擁槍,明天,也可能成為它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