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舞男》
文章來源: 田野maomao2017-09-06 18:44:42

《舞男》是嚴歌苓2016年的作品。

極會講故事的嚴歌苓在這部書中穿插的講了兩個扣人心弦的故事,它們都發生在上海的某個舞廳中,舊上海的和新上海的,老克拉的和新海歸的,錯綜盤旋,卻同樣的令人傷感,也同樣的發人深思。

 

這是一個關於三十歲的國標舞師楊東與四十四,五歲的海歸律師張蓓蓓和在社會底層的打工妹豐小勉之間的錯綜複雜的故事,穿插其中的是舊上海灘詩人石乃瑛和舞女阿綠的愛情,新舊故事又通過楊東和舞廳,律師和調查糅合在一起,蒙太奇式視角轉換,加深著對比和矛盾衝突,精英的和貧民的;頂層的和底層的;高雅的和低俗的,明的和暗的,從中展示著生活裏的邊邊角角,正如書中所寫:“明追著暗,暗繞著明,將明未明之間,他能看見我也在場”,追溯著每一件“事體的前頭,後頭,還有它們的裏頭和外頭”。

 

嚴歌苓總是在她的故事結束時給人以希望,譬如《一個女人的史詩》裏的田蘇菲和歐陽萸的愛情;譬如《扶桑》中低的不能再低的弱者扶桑的頑強,果敢,以及追求平等的意識,但是讀完《舞男》,心裏卻是莫名的沉甸甸的悲涼。任你優秀的張蓓蓓怎樣成功地領導著四十多個精英的律師;任你張蓓蓓怎樣地講道理;任你張蓓蓓愛的怎樣的真心和沒出息;還不是照樣在那個沒有道德的阿亮和裙子短的剛剛遮過內褲的小勉麵前輸的滿心鮮血淋淋和傷痕累累,最後不得不逃回美國。而被她愛著的平民舞師楊東,明明鄙視著豐小勉的審美,明明是不能夠愛上那一份低俗卻又不可抑製地被小勉青春四溢和“高彈力”的肉體所誘惑。在造出了兒子徐堰之後,“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地把“教舞的血汗錢”都用於“供養”那個叫小勉的妹子和她遠在四川的家庭以及那個繼續不關張的“夜上海餅屋”。然而,這所有的一些並沒有停止那個變得越來越張狂並有了“新靠山”的妹子,為了生存和金錢,對他毫無廉恥的敲詐,最終讓這個碰到女人的眼淚就心軟的像“和稀泥” 的男人帶著他“曾經過著王子”般生活的兒子遠遠的逃到鄉下小城去了。而那個曾經天真淳樸的川妹子;那個小小年紀就要擔起一家人生活在大上海賣麵包的農家女孩子;那個到後來“除了天使,什麽都是”的低賤女人,和專門讓人陰溝翻船的,道德基本缺失的阿成卻留在了五光十色的大上海。這是上海和上海人的悲哀嗎?

或許不是。沒有人能阻止任何人的留與走,就像川流不息的黃埔江水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歎息而停滯,而改變。可是穿鞋的就是鬥不過赤腳的,於是穿鞋的人的生活就亂了,就像“沒有搭檔好的舞,你一腳踏空,我一腳絆住,全亂了!” 或許愛情也是一樣,根本就不止止是兩個人的事情。生活本來就是一個循環的輪回,你還沒有唱罷別人就登場了,留給觀眾的是一聲重重的歎息。

小說的最後,回上海探親的楊東發現那個百年的舞廳不見了正被翻新著。我想他一定是悵然若失,然而人們心中的老上海是不會被翻修掉的,她依舊用她的胸懷包容著一切,美的和醜的,善的和惡的,真的和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