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以為網友見麵是世上最搞笑的事兒之一,後來發現這是自己的網絡心態極不成熟的表現。
還有一陣覺得網友見麵跟男女相親差不多,不,比相親的期待更大。聽說凡是經過三次相親而未果的人,第四次就能輕裝上陣了,可是每次見網友,還是可以把幻想增值到最大。
小時候看電視上國家領導人之間的見麵,總說那是一個“曆史性的會晤”,現在想想,並不誇張,普通人之間的相見,在個人的小曆史畫卷裏,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去瑞士見思瓜之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快死了,所以考慮如何安置我的那些寶貝,一定要托付給很信賴的人才放心。夢裏給思瓜打電話,如此這般,哪些是給哪人的,哪些是給她的。思瓜言道這麽羅唆幹嘛,她都一鍋端不就得了。
我被氣醒了。
一邊笑一邊告訴瓜,果然她說:“你都快掛了,居然還不放心地分寶貝,茄~~~”,因為我們還沒有見麵,估計她沒好意思對我“鄙視之”。
臨到我出發的頭天,瓜給我打預防針,“哎,冬天吃得又多又好,我忍不住就胖了。”
我說:“沒事兒,你就是胖成球,我也照樣喜歡你!”
其實我想說的是,假如瓜真胖成了球,那該多麽一目了然啊,在一個我從未到過的車站上。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也給瓜發了大頭照,她很幹脆,“我不會漏過你的。”
結果證明我們的精心準備都是不必要的,四個多小時的火車後,我到站了,發現整個火車站上,除了一個售票員外,隻有我一個人。
倒是瓜漏過了一班公交車,於是我很矜持地徘徊在鐵軌旁邊,直到冷風把我請進候車室。
沒過一會兒,瓜一陣風似的撲進來,我們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對方就擁抱,話說得又急又快,跟噴薄而出的太陽一般火熱。
瓜當然沒有胖成球,實際上她就象一株亭亭玉立的楊柳樹,帥氣,挺拔,漂亮。
我滿意極了。
後來瓜非常懇切地對我說:“哎呀,第一天看見你時,你的臉色可差啊,很憔悴很疲憊,這幾天過去倒是好多了,越看越順眼了。”
我說:“那當然了,在你家被你喂得多好啊,吃得好,休息得好,人都精神起來了。你看我很順眼呢,那是因為我們之間有感情,所以不在乎容貌啦。”
以前我們還真就美女的問題討論過,我們所達成的共識很燦爛很溫暖,容貌在友誼之中並不占大的地位,我們不是衝著對方是美女或者帥哥才喜歡對方的,內心的交流才是最值得在意的東西。
所以我們不約而同地說過一句話,“我才不在乎你是什麽樣兒呢,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雖然網友中我隻見過瓜,而且更因為見了瓜,越發覺得傳說中的“見光死”之所以搞笑,是因為彼此喜歡得不夠,了解得不多,期待得不自然,所以失望是難免的。
我和瓜神交了三年,非但沒有“見光死”,見麵反而讓我們“活過來了”,活得格外有光彩。
這樣的相見,絕對是春暖花開的喜悅。
能有這樣快樂而滿足的感覺,是生命中的一個驚喜。
瓜也是心裏藏著小火爐的人,不時給別人許多照顧和體貼,更可愛的是她幾乎對此不察覺,一起都是自然而然的。
她也真是大廚,那幾天我從來沒吃過那麽多肉,因為特別愛吃,而且第一次在別人做菜的時候想著要菜譜,這對我是沒有過的。
雖然瓜馬上告訴我怎麽做了,今天還是寫了更詳細的菜譜發過來,上午看到她的郵件,下午我就跑了兩個超市,買了一些菜,周末準備先從宮爆雞丁開始。
為了瓜的淳淳教導,為了那誰,我也要發憤圖強地學做菜了。
瓜的寶貝貓克拉瑪乖得難以置信,我這麽怕貓的人,最後都可以放心地讓它躺在我的床底下,它的一對藍眼睛幾乎是含情脈脈。
可笑又可憐的是樓下,本來有一大片綠草地,忽然來了十八隻綿羊,脖子上掛了鈴鐺,叮叮當當地吃草。
瓜怕我夜裏被吵醒,特意給我一副耳塞,我沒用,覺得一邊睡一邊還能聽到羊鈴的機會不多呀,得珍惜一下。
再說,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聊了許多許多,攢了幾年想說的話都趕在一個周末說完可不是容易的事兒,所以我們說得熱鬧非凡,有深度,有側重,也有八卦,有笑談,那談話質量,高了去了。
笑,點頭,歎氣,感傷,都很輕鬆,因為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從前蘇青的名言被很多人從各種角度引用,“女朋友可以懂得,男朋友才可以安慰。”張愛玲也喜歡這個說法,雖然她們之間並不特別的相得,她還是喜歡蘇青坦誠中的痛快,直白中的聰明。
其實我也看不出她們彼此有無深刻的影響,能看到的是她們之間的相互喜愛,尤其是張愛玲對蘇青的喜愛。
在回德國的火車上,車廂裏空蕩蕩的,正好我可以清晰地回想。
我想起一個失去聯係很久後又找到的女友,她提到《欲望都市》裏女人的友誼讓她震撼,那時我說:
“這部電影在德國上映的時候,我去電影院裏看,在座的大部分是女人。 散場的時候,掌聲雷動。那一刻,女人的感覺都差不多吧。 愛的路,幾乎是一起走過來的,雖然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 你說得對,女人的友誼比她們的追愛更能打動人心。 記得凱瑞過生日,朋友們陰差陽錯沒有到場,她失望地回家,失望得仿 佛又老了一歲。 後來她們坐在一起,她還是不開心,夏洛特說也許她們彼此可以成為soul mate,她們都不 以為然。其實沒有比她們彼此更了解更懂得的了,但還是不行。 直到凱瑞看見了來為她祝賀的BIG,她那時的笑是真正的歡喜。 女人,就是這樣的。 所以蘇青說得對,女朋友可以懂得,男朋友才可以安慰。 或許,也是女人的友誼總是有點兒隔膜的原因之一吧,女人的心,重心都不在女人那裏。”
可是我又想了一下,的確任何人獲得深刻的友誼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前我注重誌同道合,比較容易有共同語言,因此更易於溝通,可是慢慢地,我開始感到緣分更重要,友誼最堅實的部分,並不是理解,而是我們對於朋友的喜愛究竟有多少。
這差不多可以解釋為什麽有的人說了自己不愛聽的,未必會煩躁,而其他人說了同樣的話,弄不好就造成裂痕。雖然溝通的技巧也很關鍵,但感情的因素最大。
所謂愛可以包容,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過去我說女人的重心都不在女人那裏,其實還不如說人的重心都在自己這裏,所以我們看到《欲望都市》裏的友誼才會觸動。盡管那是被編劇所美化過的,但當我們聽到凱瑞跟薩蔓莎說的話時,隻有震撼這兩個字可以把內心的感受形容得貼切。
她說:“你能想象如果我們不認識會是什麽樣子嗎?”
很多東西都會不一樣了。
那是一個無法想象的世界。
現代人相互的距離太近了,近得彼此不得不隔膜,所以不要抱怨了,因為陌生是我們自己所種下的苦果。
更糟糕的是現在對於“懂得”的要求越來越高了,變得如此不現實,簡直忘掉了人首先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幾乎把“懂得”和“認同”混淆起來。
索取太多的“認同”,那麽“懂得”就會變了味道。
誰都希望別人明白自己的心,可是我們的心是自己的,能對它負責的也隻有自己。
最可貴的“懂得”靠的不是智慧,而是愛。
女朋友可以懂得,多半因為感同身受,這難道不是巨大的安慰麽?
這就是那些讓我們感慨萬千的友誼的真諦。
友誼在很多時候比我們以為的要單純多了,誰想獲得深厚的友誼,那就先看看自己能否付出深厚的感情吧。
我和瓜的友情當中,有許多懂得,也有許多安慰,象她說的,“做一對平凡生活裏的好朋友一直到老的感覺,真好!”
------撒嬌的克拉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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