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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穀問我，“你喜歡焰火，還是那瞬間的閃亮？”
我喜歡焰火，因為她瞬間的閃亮。
第一次看焰火是某個國慶節的夜晚，人潮湧動的天安門廣場。那時我還是個小女孩呢，跟著老師和同學們坐在廣場的角落，看大學生們表演的歌舞。
從那天起我對手拉手，繞著大圈跳動的集體舞蹈失去了興趣，沒別的理由，實在是太吵了。
今天我聽到audree說的話，恍然明白那顆厭倦的種子是如何生長的。他說，夜晚是寂靜的，有星星和月亮，有平靜和安詳。
靜謐的心，在更靜謐的夜裏，有時會喧囂，有時會黯淡，需要有另一顆心才可以感受到。
我記得自己忍受著吵鬧，努力聽而不聞，視而不見。有一個更大的東西吸引我，那是午夜的焰火。遲來的，總也會來吧。
她真的來了，不算美，不是我想象過一萬遍的美，然而壯觀，比我以為的更壯觀。
一輪又一輪，她的燦爛持續了很久，以致於我產生了一個奇妙的錯覺，隻要人們“啊！”，“啊”的讚歎聲還在，她是不會結束的。
後來又看到過無數次的焰火，在不同的地方，每回我都不出聲地觀看，邊看邊想，哪朵花開放之後，她就結束了？
在德國第一次看到焰火，是參加一個婚禮。當眾人結束晚宴後，司儀神秘兮兮地說：“現在請大家出來，到外麵的空場上去，會有一個驚喜給新娘！”
誰都沒想到等待的居然是一場焰火，不壯觀，但非常美麗，所有的人都被深深感動了。
新娘眼淚汪汪地親吻著新郎，“親愛的，我就知道你會給我這個驚喜！”
新郎愣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哭泣的愛人和歡笑的賓客，這對他是一個巨大的驚訝。
在他們商量舉辦婚禮的時候，新娘曾經很多次明示和暗示，她想要一場焰火的慶祝。他沒有同意，理由是花費太大了，而且再美的焰火也轉瞬即逝，有什麽意思呢。
新娘失望地放棄了這個想法，但他們的好朋友們卻都輾轉知道了，於是暗暗地為他們準備了這個驚喜，也算是大家的禮物。
如果新郎和他的朋友們把這個驚喜當作一個秘密保留起來，或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情。蜜月中，新娘知道了焰火的來源，吃驚得比在婚禮上更甚。
他們開始吵架。他覺得委屈，既然焰火都放過了，還要怎麽樣才滿意呢，他不明白。而她更委屈，自己最憧憬的一個瞬間，卻原來不是來自愛人的心。
終於有一天，他們在爭吵中失去了理智，她罵他是懦夫，他打了她。
她堅決地離了婚，這時她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你說，他真的愛過我嗎？他說我愛焰火勝過愛他。”她的眼角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我想，他是愛過你的，也許，他隻是不愛焰火吧。”
好心變成了壞事，誰也想不到。
但焰火也能讓哭泣變成歡笑，很怪啊，她究竟是什麽東西做的呢？
在萊茵河邊看每年一度的夏季焰火，是MARIE和JOHN帶我去的，還有一大幫同學。
那天的河岸擠滿了人，大多是年輕人，也有老頭老太太拉緊了手，擔心興奮的小家夥們把他們擠散了。
等到夜裏十二點，河中心的人工島上開始焰火升騰，沿岸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說真的，焰火算不得出色，有時也隻是火花似的在空中跳躍。可我喜歡周圍的人，喜歡他們發亮的眼睛和快樂的表情，為這個我多麽希望焰火能再長久一點。
正在興高采烈的時候，站在旁邊的MARIE突然吻了我一下，重重的，在臉上。
我吃驚地看她，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忘了.......我也不知道......”她慌亂地解釋著。
我心裏似乎也沒有生氣，但就覺得莫明其妙。或許是為了表達出這種莫明其妙，我忽然哭起來，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周圍的同學不知所措，除了我是外國人外，他們都是德國人。
JOHN把我拉到他身邊，用他的大手拍我的頭，他比我高出很多。
“好啦，好啦，別哭了！告訴你啊，我也被她親過，這裏的家夥們都被她親過，她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你說咱們拿她怎麽辦？”
本來我的眼淚劈裏啪啦地掉，簡直是痛哭失聲，哭得特痛快，都不想停下來。可JOHN的話一下子讓我笑出來，大家都笑了。
我哭著，笑著，唉，什麽是哭笑不得，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以後我們還一起上課，一起喝酒，一起看電影，一起看焰火。
再以後，我們失去了JOHN。
我喜歡燃燒的焰火，她是夜的花朵，為愛她的人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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