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黃花
文章來源: 艾麗思筆記2006-11-12 07:25:05


明日黃花是經常被用錯的一個詞,有人在網上搜索統計過,“昨日黃花”的使用頻率和“明日黃花”幾乎是旗鼓相當。

這事兒就比較好玩了。

蘇軾在《九日次韻王鞏》裏寫道,“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是說重陽節後,菊花漸漸枯萎,不複往日的容顏。

我從小喜歡花花草草,連看繪畫作品也愛看花草的描繪,當初一下子喜歡上莫奈和梵高,也是頭幾幅向日葵,鳶尾花和睡蓮給我的刺激,至今癡情不改。

有個擅長繪畫的朋友對我說:“沒什麽,你喜歡就好。”

他這話是接著我的話茬兒,我自己說的是,“真愛看那些畫,雖然聽很多人說它們意境淺薄,你也知道啦,我不懂的,都是看不好瞎看。”

可轉頭一琢磨,我有點兒犯嘀咕了。他的意思是在安慰我的無知呢,還是在說,隻要你個人覺得喜愛,那就算是好的了?

嘀咕是嘀咕,我也沒再追著問他,怕他真是在安慰我,那我就傻了。還別說呀,這就是我的好處,該躲的時候趕緊躲著點兒,別讓自己頭疼。

比如我看到智商啊,情商啊這些概念,很好奇的,尤其是當我知道阿甘的智商低得可憐,而另一位性感女演員的智商高得驚煞人,我便很想去個什麽地方,最好是專業測智商的地方,測測自己到底是多少。

專業是必要的,否則不準確啊,若是隨便拿到一個結果,讓我痛哭流涕或者樂極生悲,可都不是好玩的。

想是想了很多年,但始終沒測過,連網上那些個智力小測驗都沒試過。原因很簡單,我擔心一旦知道自己的智商還不如阿甘,會立馬精神崩潰,情急之下,指不定幹出什麽荒唐事來。

還是情商更好,不用測,我知道自己的情商很高,這讓我格外喜悅。瞧瞧,人都這樣,有一點兒小優點就沾沾自喜,喜不自勝,喜出望外......

其實情商並非僅僅指一個人的感情豐富,而是他對感情這種東西的感受能力,認知能力,接受能力和控製能力。

可是,我忽略了另外重要的一點。情商和智商往往是相輔相成,相互依托的,它們不大可能單獨存在。別跟我說阿甘如何,他是一個例外,是導演故意安排的,如果我們仔細看電影,便會發現,阿甘其實是相當聰明的。這表現在他學各種東西的速度很快,幾乎可以無師自通,他豈止是不笨,簡直是太聰明了。他的癡癡呆呆,是一個人獨特的氣質,來源於內心的純淨和天真。

還有個朋友說,人生的神秘讓他感到生趣盎然,對此我有深切的同感。很多東西是不必想得太透徹的,因為它們本來就是高天裏的流雲,湖水上的輕煙,縹緲才是它們的美和神奇。

張愛玲的散文裏,提到有一個人去廬山,帶回了七,八個壇子,說是裏麵裝滿了廬山最美的雲霧,等想看的時候再打開看。

好笑嗎?嗯,可是他的天真實在可愛。你說他的智商高,還是情商高呢?

有情感想象力的人,如蘇軾,他說了明天的黃花不再美麗,但他的意思在於“相逢不用忙歸去”。今天還沒有過去呢,雖然明明知道未來的模樣,就象王安石說的那樣,“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但一壺酒,一句詩,足以在今天安慰萍水相逢的短暫。

當然,酒要和知己一起喝,越喝心裏越暖。詩也要寫給懂得的人看,彼此一笑,相知在心頭。

清朝的程允升在《幼學瓊林·花木》裏也說到,“明日黃花,過時之物;歲寒鬆柏,有節之稱”。道理似然,卻已經毫無氣韻,沒有了浪漫的風骨。

說起浪漫來,也不僅僅是風花雪月,吹拉彈唱,那些隻是浪漫的皮毛。真正的浪漫是內心的升華,沒有婉轉強韌的品格,幾乎找不到它的魅力。

有個女人常對我說,她喜歡浪漫的生活,晚餐桌上的紅蠟燭,雨中的漫步,胸前的羊毛圍巾,手上的鑽石戒指......沒錯,這些生活中的小情趣,是浪漫的一種,我偶爾沒事兒幹的時候也向往一下。

大概我的想法是很偏激吧,對了,頗有些人說過我偏激的,嘿嘿,我一概不搭理,因為我知道這種所謂的偏激,不過是指我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誰愛在乎誰在乎,我反正是不在乎。

以前在雜誌社工作的時候,我發過一個長篇的稿件,是一對夫妻寫的,題目是《牽手走北極》。他們是搞生物研究的,兩個人為了去北極,吃了很多苦,甚至賣掉了自己的房子,籌款做試驗。在北極的日子裏,他們差點兒被凍掉了腳趾。

看到他們被寒風吹得黝黑皺皺的皮膚,我覺得他們真是很浪漫,我真正向往的浪漫。為了理想,甘願付出很多很多,即使在開始都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象他們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少,其中有更多從來都沒有成功過。他們不是不渴望一個結果,隻不過,他們沒有把一切都灌注在結局上麵,因為無論最後怎樣,他們依然會努力向前。

就是因為喜歡,因為愛。

那個會畫畫的朋友說:“我隻想能一直畫下去,畫自己喜歡的東西。”

真好。我喜歡聽到他這麽說。

可怕的不是明日黃花,而是我們早早地放棄了今日的鮮豔。

惆悵,如果是因為不懂得,不珍視,那不過是失落後的無聊。

西風陣陣,你去看看,院子裏的花,還在枝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