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學農回憶
文章來源: Sophie3082018-01-13 17:05:02

 

小時候學工學農是常事,每年總得有一兩次。每次學工是去商店或者工廠幫忙。我們總是想如果能去糖廠包糖該有多好,可以邊包邊吃糖。可惜的是基本上都是去藥店糊中藥袋子,記憶中是一股濃濃的中藥味以及粘糊糊的漿糊弄得一身都是。學農也不好玩,每人發一個小鑷子到青菜地裏捉蟲子。其實也沒有哪麽多蟲子可以捉,一幫小孩子閑得無聊發慌,拿著鑷子在青菜亂劃,好好的菜也被搞得亂七八糟的,作孽。

 

到了中學時,四人邦已被粉碎了,學工學農也不吃香了,平時讀書都來不及,學校再也沒有組織這種活動了。到了高中,我們那個學校試點三年製,可惜教學大綱沒跟上,到了第三年基本上沒有新的課程可教,隻能不停地複習高考。那年的深秋,學校決定讓我們這幫高三學生到農村去和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兩星期,就這樣子一幫人就帶著席子毛巾被及洗漱用品坐了幾小時火車到了真正的農村開始了兩個星期的學農勞動。

 

我們這幫城裏長大的小孩子大概從未到過農村。七八個同學被分到一戶農民家,人家哪有這麽多床來安置我們,於是柴房及倉庫就成了我們的睡房。柴房當然沒有床,隻有一大堆草,大家於是把草弄弄平,鋪上席子就睡了。睡到半夜一個個被蟲子咬醒,下麵的草鋪得不均勻,大家東滾西滾,基本上都沒有睡在席子上了。加上身上蟲子包外加過敏反應,這一晚上是不可能休息好的了。

 

農村當時有電,但每家唯一用的是一盞八瓦的電燈泡,連收音機都沒有,更不用說電視了。村裏人基本上遵尋太陽起床睡覺,起得早睡得也早。對我們來說傍晚這段時間特別難熬,因為無事可做。在昏暗的燈光下讀書寫字也對眼睛不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吹吹牛,要不然就是講鬼故事,越怕越講。

 

當年城裏的廁所已經夠糟糕了,農村的廁所讓我到現在在夢裏還曆曆在目。基本上隻有兩根圓圓的樹枝樣的東西讓人駐腳,下麵自然是髒不堪言。我們每次用時都是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當時有個女同學還掉下去了,可想而知在深秋還得換洗這些衣服,我們隻能覺得幸運這事沒發生在自己身上。

 

住的地方高低起伏,村裏沒有井水或自來水。吃喝拉撒靠山中的泉水及一個很小的池塘。但全村人挑水也在那兒,洗衣服洗菜也在那兒,當然洗馬桶也在同一處。這池塘的水因為是活的,到是非常清亮透澈,看起來很幹淨,也沒有聽說誰有拉肚子的事發生。

 

在那兒幹了什麽農活全忘了,也許不累,所以記不得了。但記得吃了什麽。和貧下中農同吃同住是不可能的。我們班是單獨開火。但頓頓炒南瓜絲,並且不加什麽油。以至於平時秀秀氣氣胃口極小的女生都要吃三大碗米飯。吃了快一個星期,大家吃得倒胃口,求帶隊的老師幫忙搞點辣豆瓣醬來。最後的幾天某處殺豬,我們才吃上了幾頓肉,當時覺得香得不得了。

 

某個周末聽說村裏要放電影,好像這是很難得的事。和幾個同學帶著一手電筒就上路了。至少走了快半個小時,中間穿過一大片莊稼地時手一抖手電筒掉在地上而且關上了,頓時一片漆黑。天上沒有星星和月亮,周圍也沒有燈火,這種漆黑帶來的恐懼感一輩子都忘不了。就這樣子跌跌撞撞到了露天放電影的地方,才發現是一部45年之後49年以前東北解放區拍的電影。一方麵覺得農村沒機會看到城裏人看的電影,另一方麵感歎我們居然沒有看過這種電影。電影講的兄弟倆,一個是八路軍,一個參加了偽軍。令人驚歎不已的是電影完全沒有49年以後電影的臉譜化。參加偽軍的那個兄弟有一個漂亮但不妖豔的媳婦,小倆口還經常騎著自行車大包小包的去看老媽。他媽雖然階級覺悟高,也隻是勸小兒子棄暗投明。最終八路軍的大兒子也沒把自己的親弟弟給一槍給斃了。這種人性化的描寫在我們原來看過的電影裏從未出現過。看來49年前的政策是相當開明的,一問村民,他們隻有機會看那個時期的電影,隻是我們到沒有這個福氣。

 

兩個星期很快過去了,走之前專門去村裏的小賣部給房東的小孩子買了一些文具,村裏人純樸,對我們這些小孩子還是很寬容的。

 

這次學農沒學到太多什麽東西,但體會到農村的落後,盡管我們去的地方還不算太窮,也感到長在城裏的幸運。誰說人生來平等,在農村的小孩子一開始就可能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