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在人生岔道口選擇錯過
文章來源: 荔枝1002016-11-30 07:02:30

人生道路,無非是一個接一個岔路口,逼著你去選擇,然後按那條路走下去,直到下一個十字路口。至於在那些沒走的路上錯過了什麽,最好不要多想,不去後悔。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一遍,我們的人生還有什麽尊嚴和意義?

我小時候由於體質較差,經常會得些小毛小病。童年生病給我留下的最深刻的記憶,就是一種孤獨和被別人忘記的感覺,好像自己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世界“呼”一下疾馳過去了。

從小學一直到高考前一年,無論學習還是課後活動,我都一直是個很積極向上的孩子。課後學習小組、體育、文藝,我都要插上一腳,曾在校隊裏打過籃球、乒乓球,參加過好幾年的文藝宣傳隊,還擔任過班長、學習委員、課代表。什麽都不肯錯過,每天放學都不直接回家,忙得不亦樂乎。

但生病時就不得不遠離了這一切。我家就在小學的街對麵,能聽到學校裏奏國歌、做廣播體操、校長訓話、眼保健操、整天的上下課鈴聲, 甚至下課期間學生的嬉鬧聲。我躺在床上,感覺不到任何生病的痛苦和疲弱,反而心生焦慮,騷動不安。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想象著學校裏發生的一切,感到一陣陣的孤獨,簡直到了淒涼的地步。我誤失了太多,錯過了太多!

也許是經過了一年嘔心瀝血的高考複習,進了大學後,突然看穿了,對校園名利場完全失去了興趣。過後回想,這四年的大學生活我是十十足足地享用了自由和青春。談戀愛、跳舞、跑到市區去吃奶油蛋糕、請假到外地旅遊 …… 讀了不少非專業的閑書、聽了很多和專業無關的講座;別人在教室裏自修苦讀,我則忙著結交外係、外校的朋友,一起遊山玩水、看演出、看展覽,窩在寢室裏侃藝術、聽音樂 ……

要說錯過,大學裏我“錯過”了讀死書,“錯過”了當學霸的機會,還“錯過”了政治上的進步。

畢業後在國內的短暫工作期間,曾有黨支部書記兩次找我談話,勸我向黨靠攏。我嘴裏不說,心裏堅決地“錯過”了。後來了解到,同年和我一起進那家單位的兩位大學畢業生,因為入了黨、從技術工作轉到行政工作,很快就飛黃騰達了。

在美國畢業的前一個學期,去參加某大公司的校園招聘麵試,那是個和專業完全對口的工作。斬到了最後一關,男友要到外州去工作生活了,我決定轉學跟他過去,就放棄了最後一輪麵試,自然也“錯過”了一個即將到手的工作機會。

有孩子了,在事業和家庭之間猶豫了一陣,最後也決定暫時“錯過”提升、“錯過”加薪,一心一意地去做了全職媽媽。沒想到這個“暫時”延續了很多年。

和我公司有工作聯係的一家中型管理谘詢公司,前年計劃在大陸開設兩個辦事處,要聘請籌備人員,為時一年,其間可以回家三次,每次帶薪休假兩星期。我去申請了上海的那個職位,談了三次,最後到了和副總裁一起吃午飯的階段。當時我真興奮了好幾天 – 對我的職業和收入來說這無疑有不小的推動作用,也是我換個工作環境、重新認識家鄉的好機會。但一想到我的兩個孩子正處在成長的最關鍵階段,是最需要母親的關注和支持的時候,我最後還是“錯過”了這個誘人的工作機會。之後,我那些善解人意的親友和網友們都紛紛對我說,我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隻是他們當時不想七嘴八舌地來幹擾影響我的決定。

後來那公司另聘的一位華人,離退休不遠,孩子都已大學畢業,他的妻子將和他同行去上海。我對他說,你這個人選比我好得多,你會比我更安心地在上海工作,因為你不必為遠方的家人擔憂。

回想起來,在生活的這幾個岔道口,我都選擇了“錯過”,但一點也不後悔。因為隻有錯過了一些,才會獲得了另一些,我才會成為今天的我。

隨著年齡一天天增大,心境也一點點趨於寧靜,對於身邊很多錯過的東西,都開始抱以一種灑脫的態度。有時候,工作感到壓力時,我甚至會暗暗希望自己生一場病,一場無傷大雅、但必須休息的病,像小時候那樣被迫呆在家裏,遠遠地聽著窗外的塵囂,想象著我所“錯過”的種種勞累和掙紮,那該有多麽閑寧、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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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詩人Robert Frost 的《未擇之路》(譯者不詳,暫找不到更好的中譯,這個版本是網上流傳最多的一個。)

未選擇的路

- 羅伯特 · 弗羅斯特(1874-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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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樹林深處。

但我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兩條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雖然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步踩踏。
嗬,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返回。

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歎息將
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
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旅途。


The Road Not Taken

Robert Frost (1874-1963)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