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性的養成
文章來源: 閻立華2018-01-28 07:49:26

上次聊女人的神性,義憤填膺的大媽和善良正直的大叔坐不住了,揪起我狠揍:這個不成器的。

 

痛定思痛,這回隻說男的。男人是魔族的後裔。男人的一生就是不斷與性靈中的魔障打鬥的過程。

 

在對人的本性描述上,聖人甲說性本善,聖人乙說性本惡。打了兩千年,勝負未分。最大的可能是聖人的思路不對,引得我們進了一個死循環。所以立德立言,不是東西。別輕易用神用聖的招牌去推銷思想。

 

我們曾經把老毛當作大菩薩,可重讀那些曆史時,似乎能嗅到魔鬼的氣息。我們曾經把老蔣稱作蔣該死,可翻開他封藏的日記,隱然發現一個克己守禮行止有度的自省人。

 

西門大官人被當作荒淫荒誕的符號,擱現在是成功商務人士。武二小叔叔是匡扶正義的打虎英雄,被文明解剖後,下麵這些標簽都管用:殺人犯,性冷淡,無人性,渣男。小潘兒兩個都喜歡,甚至武鬆要殺她,她還不自知,往上湊。沒腦子吧?未必,小潘兒懂這兩個男人的魔性。

 

善惡好壞這類靜態標準總是被時間和主觀調戲。再用這些詞語為人建立模型,能靠譜嗎?

 

男人不是渣,不是賈寶玉說的泥,隻是一個魔障纏身的生命體,被兩個基本的動態行為驅動,一個是破壞,另一個先暫且叫做“迭代”。在無能為力時,破壞占上風。在可控可作時,迭代是主題。

 

破壞不用多說,人人都懂。回望百年,能看到兩次世界大戰。紫禁城的紅牆泛著失敗者的血光,征服者的王座壓著死難者的白骨。這些都是拜男人最基本的”破壞“本能所賜。

 

迭代複雜一些。男人有一個當下的我,總在找尋另一個“非我”。少年時夢想打球如喬丹打架如李小龍,中年時最好財富勝馬雲才學勝高曉鬆,老年了還要吹牛比川普娶妻有梅蘭妮。

 

在“我”與“非我”有強烈落差時,男人會選擇自我迭代。

 

舉個井底之蛙的例子。開始,男人是青蛙,棲息在井底,有吃有喝,睡完午覺,仰頭看天,有白雲流淌,光影變幻。這時他能看到的終極真理就是井口大的天,跟他講巍峨的高山遼闊的草原,那是浪費口舌,他沒那理解力。但他有行動力,知道沿著井壁的磚縫一步一步往上爬,可以看到不同的天。他隻有這樣一個小目標,試了若幹回,摔了不少次,終於爬到井口。一次迭代完成了。

 

在井邊,他看到溪流,草甸,森林,天很大,如穹頂,太陽東升西落,雲霞斑斕萬千。他這時有兩個選擇。如果正當少年,他會跳進原野,不再看井。如果年老體衰,被攀爬的摔打傷了,被井口的狂風吹了, 他會回到井底,那裏安全安逸,為了平息心中殘留的魔障,他選擇一個信仰,但自此,再無迭代。

 

那個跳到廣闊天地裏的青蛙,繼續前行,這時“天如蒼穹”是他的終極真理,天際線與地平線合一,天是倒扣的鍋。如果青蛙隻天天坐在一個地方想,他會把這個真理越想越真。如果不想,繼續他的動態搜尋,四處轉。轉著看著,他突然醒悟:天際線永遠走不到,天不是鍋,天地平行,如三明治,天是一片麵包,地也是一片麵包,自己夾在中間,於是一個叫“天地間”的詞匯誕生了。他完成了第二次迭代。

 

在這回迭代中,真理不是“想”出來的,是“走”出來的,“做”出來的。從來,男人的發現都在動態的折騰過程中,適當的思考可以有,長時間的冥思苦想隻能進入自我暗示的空對空。

 

這隻青蛙沒有停,有一天他來到安大略湖邊,看到湖裏美麗的天鵝。他躍入湖中,向天鵝遊去。 可天鵝遊得比他快,越追越遠。開始還能看到天鵝的翅膀,漸漸的,隻能看到脖頸兒以上,最後隻看到頭了。這隻愛動腦筋的青蛙冒出一個念頭:湖是一個球麵,不是平麵。他完成了第三次迭代,仍然在動態的追求中。真理模型也從三明治過渡到餃子包子。

 

所謂的真理隻存在於相應的迭代期內。這一次迭代可以把上一次迭代的看得很透,但當下的迭代始終是迷霧,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動態的過程沒有終極,如果有推銷絕對真理的,千萬別信,沒有那回事兒,充其量最多是個經過裁剪的適應這個迭代期的信仰產品。而且信的人越多,迭代的層級越低。佛經有地藏經法華經楞嚴經,不同的經是給不同的人讀的。說,有一個高僧,隻讀某某經,那他肯定不高,因為他停止迭代了。人一輩子都在看同一本書,隻能說明他的生命是線性的,沒有動態迭代過。

 

男人對迭代的追尋是為了戰勝心中的魔障,被魔障逼的,以為通過迭代可以戰勝魔障。可每一次成功後,魔障隻是暫時的後退,魔障不會失敗,稍微打個盹,魔障又如影隨形地越長越大。

 

終有一天,迭代不會再有,魔障控製了青蛙,青蛙轉到破壞模式,魔性變得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