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5.31 周處

（一）

星期五去辦公室上班， 辦公室裏很安靜，隻有我，瑪格麗特和肯斯三個， 旁邊的政策部門更是空無一人。 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飯，是瑪格麗特提前講好的，昨天是她的生日，她按照自己的慣例休了一天假，不知道今天的午餐聚餐跟生日有沒有關係。 天氣很好，陽光充足， 卻又不過於強悍，非常地溫和舒適明媚。 去的是辦公室附近著名的沙威瑪 （shawarma）快餐店，走路過去不到十分鍾， 我跟肯斯都不是多話之人， 瑪格麗特是喜歡講的那個， 她講話語速極快，脆生生地如短促的快板，我跟肯斯靜靜地走著，聽著，偶爾插上一句兩句。 

午飯回來以後很忙，除了喝茶上廁所一直坐在自己的桌子前， 要把手上緊要的幾個報告審查做完，因為下周要休假。 中間抽空在手機上給瑪格麗特發了信息要她的住址，她說她喜歡明信片，最喜歡朋友旅行的時候給自己寄回來的明信片，它們帶著一個陌生的國家或者城市的郵戳風塵仆仆而來， 她說那種感覺很奇特，她說這話是在我告訴她我們要去歐洲之後，我猜測著她是不是在說也希望我給她寄明信片，所以今天我發了個信息過去，說如果你想讓我給你寄明信片的話你得把住址給我。在加拿大，一個人的住址是私密的事情，我沒有當麵張口要而是發信息也是想給她一個回避的機會，如果我會錯了她的意的話我希望她忽略我的信息，假裝看不見，不至於彼此尷尬。 一會兒她過來到我的辦公室， 在黃色的便箋上給我寫地址，我說我試試，看看能不能找到郵局。 

她把寫好自己地址的黃色紙片交給我，說不要緊， 但是你可以給我帶一個埃菲爾鐵塔的鑰匙鏈嗎。我有點驚訝，自從我換工作跟瑪格麗特成為同事之後一直覺得瑪格麗特在我麵前很拘謹，我適當地調整了和她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一些，這樣大家都不會太不舒服。現在的工作是她牽的線搭的橋，這份人情總是不能忘記的。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張口向我要求帶東西，我非常高興地答應了，說，鑰匙鏈禮品店裏都有，肯定是沒問題的。

（二）

一直忙到了快五點， 才把最後一封信發出去。 瑪格麗特和肯斯都已經走了， 我收拾完東西到停車場，諾大的停車場就隻有我的車和一輛藍色轎車， 剩下的就是印著安省標誌的單位的車子了。給Bill打電話說我今天晚了，Bill的聲音馬上從手機裏迸射出來，說大家都說政府輕鬆， 你這怎麽到了哪裏哪裏忙，早上七點多出門，上班到五點，在公司也不至於如此的吧。這種冷嘲熱諷的調調我很熟悉，也從來都不適應，Bill的情商很低，他認為這樣說話很酷，其實這是一種隻考慮自己不考慮別人的刻薄，這讓我反感， 

我皺了皺眉頭，像是怕被燙著一樣，把手機拿遠一些，眼光投向路邊綠色的花草，腹誹道，像你這樣的，專攻怎麽偷懶， 再加上臉皮厚和二愣子一樣的橫，那肯定是在哪裏都過得悠閑，累不著。不隻是他自己要偷懶，Bill更上一層樓，身邊的人也得跟著他一起偷懶占便宜， 才能夠過了他的強迫症心理關，像我這樣的偶爾加個班，吃個虧，就好像是割了他一塊肉似的。這種行徑，常常給身邊人造成很大的困擾， 本來已經很辛苦了，還得想方設法去應付Bill的情緒，落井下石， 雪上加霜， 讓人煩不勝煩。

今天的晚餐計劃是Bill做兩個熱菜，我做涼拌藕片，因為下周要出門， 冰箱裏的東西需要清理幹淨。Bill說等你黃瓜菜都涼了，我都做完了，現在正在琢磨怎麽做這個凍魚扒， 是蒸還是煎。我知道他說的是他的兩個熱菜做完了，告訴他魚扒需要煎。 要煎嗎，Bill已經完全忘掉了兩分鍾前的冷嘲熱諷，開始一心一意地對付那幾塊魚扒。 有些人就是這樣，張牙舞爪地給了別人幾棒槌，敗了別人的興，然後棒子一扔，掉頭就忘了，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有時候我會很好奇， 會饒有興致地去猜測，這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呢， 是真傻還是裝傻？ 或真或假，你忘了，可是我的頭還疼呢，懶得再理他，我掛了電話。

到家時，Bill已經把飯做好了，滿屋子煎魚的香味。 Bill過來表功，加班的人回來了啦，看看我多能幹，飯都給你做好了， 藕片你明天早上再做吧。

我意興闌珊，波瀾不驚地告訴他，不管你做多少事， 事情有多好，你說話做事的態度把這些功勞全都毀了。我問Bill你知道 《周處除三害》嗎， 你覺得自己像周處嗎？ 

（三）

吃完飯Bill坐在電腦前給各個銀行信用卡公司打電話，想修改信用額度，我們在加拿大最常用的TD和CIBC的信用卡額度太高，歐洲小偷盛行，如果被偷了，擔心損失慘重。 信用額度好像隻能升不能降， Bill又開始研究消費通知的設定，TD 聽上去比較古板, 沒有消費通知短信服務，但是說tap每次最大額度250， 如果重複地這樣tap他們會給卡主提醒確認消費，Bill在電話裏跟TD的服務人員交涉，很罕見的在沒有達到目的情況下卻態度溫和，像個乖乖兔一樣溫柔地連說幾個 thank you。 看樣子接線的小姑娘很擅長梳理Bill這個順毛驢的毛皮，捋得很順。CIBC不錯，Bill很容易就在網上把消費通知額度設定在10塊錢。

我跟Bill確認第二天早上再整理證件信用卡現金後，上樓洗澡。這次出行一切從簡，每人一個登機箱，一個隨身包，登機箱已經提前裝好，明天早上再裝背包。 洗完澡給妞妞發了短信告訴她這一段時間離開多倫多，又給父母打電話，沒人接聽，上床刷網。

沒有一絲出行前的興奮 — 這是近幾年來的一個顯著的變化。 安吉說應該是跟什麽樣的隊友出行有關，對我來說也不盡然，我這幾十年來一直或者全家一起出行，或者帶Allen出行，在隊友上是沒有什麽變化的。我覺得這種波瀾不驚更多的應該是來自年齡和心態，老了，想要什麽或者想不要什麽的欲望都不強烈了 - 這個狀態其實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