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羅切斯特 （A Glimpse of  Rochester)

2023.7.10

（一）割草

我推動著割草機在前院的草坪上轉著圈兒，從外圍最大的圈兒開始， 一圈一圈兒往裏推進。 割草機推出一條又一條細長的草線，整齊平滑如緞帶，我如織娘，仔細地把下一條跟上一條連綴，讓它們有足夠的重疊不會出現脫線毛邊，又不能重疊太多造成資源浪費。眼看著緞帶布條連綴成片成衣，心中的快樂是不可言喻的。 

家裏的草地維護工作歸 Bill， 我負責種花種菜種樹。我開始割大房子的草是從Bill做膽結石手術開始的，Bill是個管家婆的性格， 雖然剛做完手術不能手拎重物幹重體力活， 腦袋和嘴巴是閑不住的，在我旁邊細細密密地跟著做技術指導， 對我轉著圈兒割草的方式很不認同， 極力鼓動我按照他的舊法， 推出一道直線，然後割草機熄火退回來，再繼續下一道。結果被我毫無餘地地否決， 對付這麽霸道的Bill就得拿霸道去還擊，我們家的規矩是誰幹活誰做主，隻要結果是一樣的，你無權幹涉屬於我自己的過程，我幹活自然是要使用我最喜愛的方式， 你需要結果，我需要樂在其中。當然在我眼裏，結果也是有所不同的啊，是自然美麗婉轉的曲線與強硬直接中性的區別， 轉著圈兒割出來的草地讓我想到高迪的曲線自然 （上帝）論，想到梵高金浪湧動的麥田。

草地維護得不好，大片大片的雜草，貼地生長，枝葉細韌密集，開豔黃色的密密麻麻的小花，像是一塊塊兒厚重的補丁，拍貼在草坪之上。Bill傳給我的經驗不夠完整，強悍的蒲公英過後是豆科牧草白三葉 （white clover），他漏掉了白三葉後麵的後起之秀百脈根 （bird's foot trefoil ）。白三葉的枝葉也是貼地生長，一支支花莖從枝葉的地毯上直直而起，每一個花莖托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花球，嫋嫋婷婷，雜草野花竟然開出了大家閨秀的姿態。與白三葉的一枝獨秀不同，百脈根的花是群生，小巧的花朵跟豆角花幾乎一摸一樣，隻不過是紫色換成了黃色，一簇一簇的，成團成片。今年的百脈根來勢洶洶，有趕超春天的蒲公英之勢。百脈根據說是因其故土防洪的能力從外地引入，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依仗著強悍霸道的繁殖力，這兩年幾乎占據了所有的草坪綠地，小房子社區中心的大麵積草坪上，百脈根浩浩蕩蕩匯川成海，黃色的花被在夏季的暖風裏搖曳生姿，竟然成就了草原一般蒼茫的氣勢。

把漸行漸遠的思緒像風箏一樣拉回來，回到大房子的草地和我自己， 在Bill膽結石康複後我又剪起了草是因為我想趕時間。國慶節的長周末要過境去紐約州的羅徹斯特 （Rochester, NY), Bill說下個周末下雨，他得這周割草，必須割完草才能出發，這樣他的心裏才會安定。 心裏安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想走極端誰是最重要的話，這樣的願望我們當盡力去滿足， 為了早一點過關避免排起太長的車隊，早早醒來的我當仁不讓地擔當起割草的任務。

（二）臨時起意 一錘定音

國慶日的長周末過境去美國算是臨時起意，在美加邊境附近找個上規模的城市住一晚，看看城市，拿到購買物品的免稅額，去Costco買加拿大沒有的糖尿病補充劑，然後返加。 

一舉兩得，不錯的計劃。安省的夏天是美麗的愜意的，安省南部的人民在夏季的周末或者長周末，想離家做個短暫旅行的時候，尼亞加拉大瀑布是個熱門的目的地。 我們住大多地區，一個多小時車程以外的尼亞加拉已經被無數次地光顧，大家都提不起太大的興致，雖然我們可以跨過彩虹橋住在紐約州的尼亞加拉小鎮來獲得購物免稅額。旅遊的實質其實就是走出家門，你來我往，距離產生美感，想象中的詩歌和美麗永遠在他人的家門口，自己的遠方。

上規模的美國邊境城市，水牛城應該是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出入美國曾經很多次地經過水牛城，這個看上去規模龐大的城市在我們的眼裏心中總是被濃鬱的滄桑感和頹敗感所籠罩，讓人不免升起遠離之心。視線在地圖上再向外擴展，我們看到了羅切斯特 （Rochester）， 羅切斯特是紐約州的第二大城市，第一大當然是比它大上無數倍的美5 國第一大都市紐約。 羅切斯特位於著名的五指湖風景區 （finger lakes），它的下麵/南麵湖泊密集，狹長如指的湖泊手掌一樣張開，大型的湖泊有五個，五個手指，這就是中文譯名 “五指湖”的由來，除了大手指，其實還有幾個小手指，沒有計算在內。五指湖是冰川湖，景區以瀑布和峽穀聞名，其中最熱門的是Taughannock Falls State Park的Taughannock Falls， 和Watkins Glen State Park的瀑布群和峽穀地貌。 康內爾大學 （Kornel University）和 康寧玻璃博物館 （Corning Musuem of G lass），也是遊五指湖必到的打卡地。 

我們幾年前去過五指湖地區，羅徹斯特不在五指湖景點的熱門名單上，過其門而不入，這個城市就這樣輕慢地被我們忽略了。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尋找有Costco的美國邊境城市，它也不會這麽赫赫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 我對羅徹斯特的全部印象來自Emmy的中學好友阿來克薩，她們一家三口曾經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在羅徹斯特旅居兩三年，過後又搬回多倫多。說起羅切斯特，阿來克薩的媽媽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還清晰地記得，我總是好奇她的猶疑之後到底隱藏了什麽。

上網去查，發現羅徹斯特是個古老的城市，始建於1803年，已有二百多年的曆史，曾經被稱為 “麵粉之都” （flour City）， “花都” （flower City）， 更是美國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光學產業中心，名曰“光穀”，柯達（Kodak）、博士倫（Bausch & Lomb）、施樂（Xerox），這三家世界頂級光學巨頭企業，都來自羅切斯特。羅徹斯特右靠安大略湖，珍尼西河（Genesee River）由南向北流經市區匯入安大略湖。市區人口二十幾萬，大羅切斯特地區人口過百萬，在美國屬於中等城市，跟水牛城 （ Buffalo， NY）和匹茲堡 （Pittsburgh， PA）規模相當。

收到我的提議，Bill上網查看羅徹斯特的信息，說市中心的標誌圖片看上去不錯，有大城市風範，值得蜻蜓點水，到此一遊 —- 一錘定音。

（三）雨天 山火和空氣質量

大小男人沒有因為今天的出行將就自己，按部就班地醒來，起床，吃飯，收拾完畢，十點左右，我們終於出了門。

天氣灰蒙蒙的，空氣質量差，能見度低。 這幾周裏，多倫多的空氣質量動不動就上了世界最差的榜首，有時候早上出門， 煙熏火燎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不覺得驚詫，抬起頭四麵環顧去尋找，這是鄰居家著了火嗎。 確實是有地方著了火，不過是在遠方，安省北部的原始森林裏，大風起兮，卷起森林上空的煙塵火跡，浩浩蕩蕩一路南下上千裏，抵達安省南部和魁北克省，有時候還會越過美加邊境，造訪美國近鄰紐約州和賓夕法尼亞州。森林山火在夏季裏每年都會有，大都在西部，加拿大的卑詩省和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安省這麽大規模的野火還真是不多見。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到美加邊境橋，出門半個小時後，開始塞車，QEW上車流首尾銜接，如一條受困的巨龍緩緩向前蠕動。長周末， 會有不少多倫多人去尼亞加拉大瀑布，十點多鍾，正是大部分人不慌不忙地醒來不慌不忙地出門向西的時候。

天越發地陰沉起來了，飄起了蒙蒙細雨，Allen說下雨好，下雨打落了空氣裏的煙灰塵土，空氣會好一些吧，至少希望兩三個小時之外的羅徹斯特的空氣不至於太差吧。

到達邊境橋時十二點多，排隊的車隊沒有想象中的長，我們鬆了口氣。停車在免稅店用了衛生間，司機由Bill換成我，一路順暢，到達羅切斯特。

（四）大樹參天 住進了山裏

城市觀光，提前做了一下功課，這麽一個冷門的城市，大概隻能是去市中心，看看以珍妮西河為前景的城市天際線，拍上幾張跟網絡上的宣傳圖片相似的照片回來存檔了。 訂旅館避開了市中心，秉承Bill一貫的以大為先的原則，結合我的必須幹淨的要求，選好的這一間，沒有想到的是，兜兜轉轉，車子竟然好像開進了山裏。旅館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之上，四周有茂密的綠樹植被環繞，建築人跡安安靜靜地蟄伏於綠色之下，偶爾，從間隙中露出頭來。

車子進入市區，穿過市區，關於羅徹斯特的印象一點一滴，碎片一般亮晶晶地在我的眼中心裏生成，然後又如貝殼一般被穿成了一條簡單又清新的鏈子。地勢有了起伏，道路曲折蜿蜒如帶，路邊樹木古老高大蔥鬱，有山有水有隨處可見的大樹參天，這個城市還能夠差得到哪裏去呢，超出預期的喜悅如泉眼一般咕嘟咕嘟地冒了出來，溫潤了我心中的天和地。生活是個神奇的存在，總是在不為人知之處隱藏著意外和驚喜，隻要不是要求太多太高，人應該不難擁有一個愉快的人生。

你這是讓我們住進了山裏啊，停好車，下了車，把車鑰匙交回Bill手裏，我環顧著四周的山坡綠地，對Bill說。 跟安吉聊天時聊到退休屋， 她的夢想是可以看到湖景的高級公寓，我說相對於水景，我更好山景，喜歡錯落有致的地勢和高大蔥鬱的樹木。 安省地勢平坦，丘陵地帶不少，缺乏高山峻嶺，我清楚自己的願望大概率隻能是在願望的範疇裏終老謝幕，哪成想在造訪羅徹斯特時就美夢成真了呢，雖然是短暫的，但時間的長短一點也不影響它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