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2018.4.28

急急忙忙趕到Tim Hortons 時，我比預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二十分鍾。 

原本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開了兩個小時十五分鍾，出門時興衝衝的心情被高速公路上一步一挨挺過來的煎熬打擊得支零破碎。 雖然車塞得動不了的時候給S發了信息告訴了她大概會晚二十分鍾，還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是兩個人幾經猶豫後的第一次實體性碰麵。

推開咖啡店的門， 我的眼睛在不大的店裏巡視一圈兒， 由遠及近， 最後落在正對著入口的一張桌子上。坐在桌子邊看書的女子聽到門響轉過頭來，這是一個麵色黯淡柔弱無力的女子，店裏唯一的一個東方麵孔。 是她嗎？我的眼神和她對接，短暫的遲疑以後， 出聲試探著招呼，她在那邊也同時出了聲，然後兩人又幾乎同時息了聲。

在網上交流了一兩年， 彼此都還算是有好感的兩個人，第一次麵對麵地站在了一起， 應該以什麽樣的方式開場呢，是像好友一樣擁抱？ 還是像陌生人一般握握手？突然就覺得有點不知所措，我把包放在S對麵的椅子上， 脫下外套搭在了椅背上。S收起書本站了起來，她零丁地站在那裏， 有點拘謹，明明很近，卻又像是離得很遠。

我向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晚了這麽多，我叫你YY還是S？ S， 她答道。好吧，我說， S我得先上下衛生間，路上時間太久了，你等我一下。在衛生間整理了一下頭發，清理了一下麵孔出來，S以我是客為由，用自己的Tims Card為我買了咖啡。 

我坐了下來。對麵的她好像突然有點焦躁，眼神閃爍，告訴我：我有暈眩的毛病， 美尼爾綜合症，老毛病了。今天， 現在，狀態不太好，告訴你， 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萬一一會兒我眩暈發作。她來來回回搓著自己的手指，我得讓自己盯著一個地方，她垂頭示意著自己要看著桌麵目光不移動，這樣可以抑製眩暈的發生。 S曾經在博文裏提到過她的眩暈症，我心裏豪氣頓生，熱切地說， 沒有關係的， 你就看著那裏好了，你就看著那裏跟我講話也是一樣的。

你的人跟你的文很不一樣啊，看著她趨於平穩，我開口道。 既然不能想出一個更合適的氣氛麵對麵，我決定延續一直以來網上直來直去的對話方式來聊這個天。怎麽不一樣了，S靜靜地問道。 你的文章很原始很生猛， 你的人看起來很柔弱，我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S笑了。她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笑起來悄無聲息。

你倒是很符合你的形象呢， 我說的是你年輕時的形象，變化不大。 不說話的時候時確實很像韓國人， 說起話來， 一開口說話，就像中國人了。 S見過我秀芳華時的青春照。

那是自然， 韓國人是假象，我答道。我比那個時候胖了二十幾斤啊，減肥效果不佳，所以體重一直是我的心病。說起體重我很難不沮喪。 這次努力消除心理障礙跟網友會麵， 是一個挑戰，也可以說是對自己最終的放下與寬容。

你穿的那件白色風衣很符合你的氣質，S 認真地誇獎。安安靜靜坐在對麵的她穿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肩上搭一條小小的棗紅色披肩， 腳上是商量碰麵時她特意陳述過的標誌性雨靴 — 夢幻一般的粉色， 泛著柔和的釉光。

謝謝，我對她笑了笑，坦白道，被人誇獎總是讓人高興的。

像兩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一樣，我們聊孩子， 聊老公，S對我博文中記載的Allen表示了興趣，提議什麽時候讓他跟女兒KK碰碰麵。談話的氣氛開始逐漸趨於正常， 朋友這個定義正悄摸摸地從虛幻的網絡落實到踏踏實實的生活之中。她還是安安靜靜地說著話，越來越多地笑起來，我自己則帶著點虛張聲勢的誇張。我本不是一個特別多話的人，但是在某種情態之下，或者亢奮， 或者緊張，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就會像隻呱噪的鳥兒，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思維也是極度敏感活躍， 有時候會插對方的話，我注意到了這一點， 勉強控製著有點失控的自己。

談到共同的博友XX，S 說你們兩人很好玩兒， 總是相互拷貝來拷貝去的，脾氣也都好，不會生氣。我說你脾氣不好嗎。S說你經常看到我關閉評論吧，有時候就是脾氣上來，不想說話了。 我說原來是這樣，我們都已經習以為常， 不以為意了。談到另外一位博主，文采斐然鏗鏘有力一個字一個坑的FSZH，我說你們倆的生猛倒是有點相像啊。S一笑， 人都有多麵性的吧。

談到她自己的生活方式，S說她這幾年來過的基本是出世的生活，奇怪的是最近接連見了兩個網友，這對她還是有點不同尋常的。S說你還記得我原先邀請你跟Allen過來玩兒， 又有事取消了的事吧，其實不是有事，隻是事到臨頭，又退縮了。嗬嗬，S， 我沒來的及告訴你的是， 你的取消其實於我來講也是一種如釋重負啊。為什麽這次終於成行？就把它歸功於春天喧囂的情緒吧。

因為一點鍾有個會議要參加，我跟S匆匆道別， 約好夏天再聚。 擁抱一下吧，S提議。懷抱裏的S瘦小柔軟，像個嬰兒。初次見麵的S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 讓人不用自主地升騰起保護的欲望。

人都是有多麵性的。 雖然麵對麵對S說她的人和文章有很大的差別， 後來仔細想想，其實在基本的一點上，她的文和人是一致的。 那就是沉靜，那種人和環境自然契合的感覺。 記得FSZH曾經說過，如果人也有芳香的話， 那麽S一定是帶著雛菊的芬芳的。 靜靜地坐在那裏說話的S就像一株獨自開放的雛菊，背景是廣袤的土地和高大的遠山。想象一下動起來的S吧， 就如她博文裏的那樣，那麽她應該會像一隻小鹿吧，一雙大眼睛清澈機警，在屬於她自己的深山老林裏，安然地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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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現在看來在某種意義上是比較特殊的一年，我經曆了跟文學城博友的兩次會麵，也是迄今為止，跟文學城博友僅有的兩次會麵。 一次是這篇文章中的YY， 另外一次，是跟來多倫多旅遊的寫寫 （為寫而寫）的碰麵，我和同城的思韻 （思韻如蘭）南下進城，跟寫寫和香香吃了一頓火鍋。時光如電，那時候小不點的香香現在已經長成亭亭少女了。

兩次博友會麵，都有文字記錄，跟寫寫和思韻的網下相遇，成就了《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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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YY見麵的文字，一直保存在隱藏目錄之內。昨天收到YY的信息，說看了 《冬天的陽光》那篇，很喜歡，想到了我們見麵後的我的文字記錄，告知可以公布於眾，於是今天便讓它抖落煙塵，見了天日。謝謝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