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 《柏舟》

柏舟

【詩經•國風·邶風】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這首詩有人說是閨怨詩， 有人說是男子懷才不遇的男怨詩， 不管是男是女， 怨恨的情緒都是一樣的激烈充沛飽滿。 

怨，恨， 激烈都不是我喜歡的情緒，也不是我寫這篇的著眼點。 我想記錄一下這首詩， 是因為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以及被它們所勾起的舊時的記憶。《詩經》於我， 一直跟大多數的人一樣， 隻能算是隻言片句的邂逅， 停留在所謂的名語句， 名篇章上。 第一次聽到這表達堅定意誌的兩句，是在看電視劇 《步步驚心》的時候。

在那個曾經風靡一時的電視劇裏，熱戀中的女主若曦滿懷深情地對八爺款款吟唱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戀愛中的男女，美麗的詩句，映襯著草原的夜色，那動人的情景不知打動了多少像我一樣的女性觀眾的心。 隻可惜這種美好沒能持續多久， 從草原回京以後，那顆“匪石”“匪席”的心便義無反顧地轉了，卷了，多麽讓人驚愕的諷刺！餘溫尚在的美好畫麵就像是突然降溫被冰雪凍住了的鮮花，麵目猙獰，淒厲而詭異。 

為什麽？ 因為那個若曦是從現代穿越過去的，她知道最後誰成了王，誰成了寇，趨利避害，在淺嚐了一下熱戀的美妙滋味之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投奔了將會成王的四爺。 

真是汙了這幾句詩啊，狗血淋頭，就是我當時觀劇的感受。 不管是什麽情，愛情，友情，親情，都是以人為本，一個人，應該具備作為一個人的最基本的真誠和契約精神，這種出爾反爾，背信棄義的行為讓人不恥，影視小說人物，沒有真實生活的牽絆，誰會去追隨一個讓自己鄙視的角色呢？ 驚愕之餘我便棄了劇，但是心中的不忿不平卻是餘音嫋嫋，震蕩良久不去。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經常用來形容忠貞不渝的愛情。愛情是美麗的，愛情是芬芳的，愛情像花兒一樣開放，愛情當然也會像花兒一樣凋謝。我相信愛情， 我相信愛情的美好，我也相信愛情的堅貞，但我不相信愛情的永恒。太強烈的事物需要太多的能量來支撐，往往不會太長久。 我更願意相信支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是清淡如水的情感，是愛情的炙熱褪去之後，歲月與相濡以沫如蒲草一樣絲絲縷縷編織起來的樸素與堅韌。

下麵的話題好像有點遠了，但是既然念頭疏忽一現，也順便記一下吧。

那麽有沒有什麽是永恒或者說是接近永恒或是無限的呢？ 如果有的話，我覺得應該是我們，萬事萬物，背後的那個背景一樣的博大浩瀚的世界，是老子口中的 “道”， 裏爾克口中的 “主”。 我們，這些個個體，隻有放棄了個體的概念，讓我們自己成為那個“大全”世界不可分割的的一部分，回歸本真，不轉，不卷，去順，去從，與它同呼同吸，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接近無限和永恒。

自賣自誇，推薦裏爾克詩兩首。

我找到了你 主啊 在萬物之中

我找到了你 主啊 在萬物之中 在我所有的

同胞之中，他們隨著你的生命而律動

就像一顆微小的種子 在狹隘的空間裏沉睡 

於廣闊之中 產出自己巨大的可能

這個奇妙的法則 天地萬物運行的力量

是服從， 是在那個大全的世界裏 順勢而動 

於根部摸索 於枝幹裏殷實成長

然後在樹的頂梢升騰，猶如 死而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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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
 
你的整個生命是你自己的 但正是說這話之人
會把我 從我生命的無窮盡剝離 
水麵的漣漪 天空的投影 這些
都是我的  又怎麽樣呢
我還是那個我 我的生活沒有絲毫的改變

沒有欲望能夠把我打開 因為我已經完全開放

生活在自己的自然的白日韻律裏
我不會因為波折與推拒 把自己關閉

我無欲無求 我隨波而動

在隨波逐流之中 我充盈完善著自己的王國
讓夜晚的夢境真實圓滿
在我的身體裏 在水的下麵
吸引著鏡子裏鏡子外的無窮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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