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入冬以來下過一場大雪， 幾場小雪， 林間陸陸續續積了一些下來。接連幾天的零上天氣裏，冰雪化掉了，小徑濕漉漉的，沙石被涮洗得清晰白淨，路麵凹下去的地方汪起了雪水， 雪水清澈，偶爾可見小小的薄脆的冰片。

還是走人行道吧，林間太泥濘了。 看我發了話， 姐弟倆轉過身去， 繼續沿著路邊的人行道前行。 天氣好， 我們打算去社區公園，繞著池塘走上一大圈兒。 

偶爾有風。風起來的時候，潮濕的空氣像細小的冰淩打在臉上，冷颼颼的。沒風的時候則是另外的景象，暖意在凝滯的空氣上累積，一會兒就有了讓人脫掉厚重冬衣的欲望。 二八月亂穿衣，說的就是這樣的光景吧。 

街邊三三兩兩的行人，有人牽著狗。 轉盤路口一個年輕人在跑步， 背心短褲， 亮黃的上衣在陽光裏上下跳躍著， 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有那麽暖和嗎？西人的體質和精力有時候超出我的想象。跑步的時候可能有吧， Emmy笑眯眯的， 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閃爍著。

公園的底部， 池塘的邊上，青灰色的巨大石塊兒拍成了一排，石塊兒的屏障出去，是一個長且陡的斜坡， 斜坡延伸到底是池塘， 長條型的池塘麵積開闊，被一個褚紅色的小橋一分為二， 一邊兒大一邊兒小，池塘沿岸水草豐美， 是一個頗具規模的濕地生態係統。 

滿滿一池塘的加拿大鵝，有上百隻。 池塘裏有鵝是知道的，走過來的時候， 遠遠地就聽到了它們大嗓門的嘎嘎聲 —- 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北來的鵝們應該是在這裏歇歇腳，繼續南飛的，誰知道因為特別暖和的天氣，鵝群樂不思蜀。 

池塘裏的水結過冰， 又化開了，清澈的陽光在池水上麵閃耀，波光粼粼，水光瀲灩，儼然一幅初春的風光。 池塘邊上近岸的地方， 留了一圈兒窄窄的薄冰的鑲邊兒， 冰的顏色因為池底的深淺而不一， 冰薄的地方， 是一種脆弱的白。有幹枯的植物的莖杆， 穿過冰麵大次次地伸了出來，形成一幅一幅黑白的抽象圖案。

鵝們大多浮在水麵上棲息，嬉戲，也有的在岸邊的冰麵上悠閑踱步。一池子的灰色裏麵， 有一小圈兒白色亮眼，原來是坐地戶海鷗， 匯進了鵝的隊伍。在領地的占有和守護上麵， 加拿大鵝和海鷗是勢不兩立的， 經常會看到加拿大鵝仗著自己個大勢眾，嘎嘎嘎叫喚著忽扇著寬大的翅膀驅趕海鷗搶占地盤。今天的鵝鷗共處卻呈現出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大概情緒是可以傳染的， 寒冬臘月裏突如其來的這一股暖流， 讓天地之間的萬物都變得喜氣洋洋的。

看它們在幹什麽， 隨著Allen的指點， 我們的視線集中在池塘中部上下翻飛的兩隻海鷗身上， 首尾相銜繞著小圈兒追逐， 一隻突然停止飛行隨重力跌落， 在馬上要碰到水麵時又拔地而起， 重新趕上盤旋的夥伴， 一起翻個跟頭，再來個緊急甩頭， 像飛行表演， 又像馬戲團的雜技，兩隻海鷗對各種高難動作樂此不疲。如果海鷗也會笑的話，我們肯定已經聽到它們咯咯咯的歡快的笑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