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8 台日韓:一夜漢城 (一)
文章來源: cxyz2018-02-25 08:34:45
(一)
 
飛機降落, 機組人員把需要轉機的乘客轉交給了加拿大航空公司在仁川機場的地勤人員,揮揮手瀟灑地離開了 — 這是一次不一般的航行,沒有乘客的吵鬧,沒有其他的意外發生, 他們也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心情一定是輕鬆愉快的。

幾十名乘客一窩蜂地湧上去把加航地勤人員圍住, 打聽自己的轉機信息。有一批人被帶走了,他們被安排了當晚的轉機。可是我們呢, 去台北的呢?一會兒台灣媽媽擠出人群告訴我,她和兒子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多乘國泰航班飛台北,等一會兒會有人帶去酒店過夜。今天晚上就有長榮航空飛台北的航班,台灣媽媽說, 還有一個小時起飛, 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安排。 有張紙的, 上麵有乘客轉機信息,你們應該跟我們是一樣的, 你去看看, 她告訴我。 人頭攢動,哪裏擠得進去? 加航負責人,那位瘦削的韓國年輕人,站在人群中間努力地大聲地講著英語,一次又一次重複地回答著乘客提出的問題,已經有點聲嘶力竭耐心耗盡的樣子了。

為什麽隻有一張信息紙, 傳來傳去,難道不應該是一人一張嗎?這點還真是沒有福岡機場做的周到妥當。福岡登機時每位乘客發了一張單子, 說是因為航班延誤, 加航返給每人三百加幣的ecoupon, 兩張關於退錢的信息單子, 一張我的, 一張Allen的,被我仔細地收在了背包裏。

等到那張登有旅客轉機信息的紙傳到手上, 確認了我們也是第二天早上國泰飛台北的航班, 懸著的心落了地。另外兩個轉機台北的小夥子沒有在紙上找到他們的名字, 跟地勤人員核實,說是因為他們是公司通過中介訂的票,加航不能更改,所以他們的航班沒有能夠安排。兩個小夥子拎起行李直接去趕長榮的航班了,說讓公司去操心錢上的問題吧。一個中國小留學生被安排了第二天早上六點半的飛機,小姑娘很是不滿,嫌離開的時間太早了,說本來還盼望著像福岡一樣也能在漢城逛上一逛呢。看來這次的航班延誤,給乘客帶來的也不隻是煩惱,幾家歡喜幾家愁,如果我們不是有了已經訂好的台北旅遊計劃,應該也會帶著不錯的心情享受一下這些不用自己花費的額外旅行的吧。
 
取了行李,被安排了第二天轉機的一撥人在酒店經理的帶領下去乘大巴,出了仁川機場的大門,撲麵而來的寒流一下子把身上的棉衣打透,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 不是吧,難道我們又回到了多倫多?說起來漢城也是我回國順道遊的城市名單上的一個, 一直以來因為擔心治安問題不停地往後推,冬天的漢城會有這麽的冷, 卻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天已經黑了下來,機場出口的路邊上橫七豎八地停了不少的出租車私家車,等人的司機們或是搖下了車窗坐在車裏或者站在車邊,有人在手機上哇哩哇啦地講著電話。冷徹的夜色下, 眼前的這一切顯得擁擠淩亂嘈雜,讓剛剛從氣候溫和寧靜有致的福岡過來的我心理上有點難以適應。一個小時的飛機,日本和韓國,原來差別有這麽大!這不是我想象中的韓國的樣子。如果說最終呈現在眼前的日本處處比想象中的好的話, 這夜色下的韓國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比想象中的差了不少的。

穿過大大小小的車輛, 來到我們的大巴前,酒店經理和司機幫著把大件行李塞進車肚子裏的儲藏間, 我和Allen上了車。 車上座位寬敞,身心俱憊的我,沒有像Allen一樣好奇地向車窗外張望, 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大巴並沒有馬上開走,說是人還沒有到齊。酒店經理跟司機哇哩哇啦地講一會兒,又對著手機哇哩哇啦地講, 車上車下不停地折騰著。韓國人講話原來真的是這麽個腔調,這麽個架勢,急促促的, 帶著明顯的戲劇性,和韓國電影 《出租車司機》裏那個精明世故卻又真情未泯的出租車司機金四福一摸一樣。看電影時金四福那個樣子講話我還以為是人物刻畫的需要, 現在看來是百分之百的寫實, 那個樣子講話的不隻是出租車大巴司機,連酒店經理也不例外。 

迄今為止我聽過的語言當中,覺得讓人過耳不忘的有越南話,再加上現在進行時的韓語。聽越南人講話總會讓我想到鳥語, 不是說這種語言好聽還是不好聽,隻是很特別,叮叮哐哐的,帶有敲擊竹筒的清亮的回音。 雖然同樣是嘈雜的,如果說越南話勉強還能跟空靈沾上點邊的話, 那麽耳邊的韓語是實實在在世故的圓滑的沾滿了地氣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語言也一樣,在大連時人說大連人說話海蠣子味兒十足,韓國話聽在我的耳中,是帶有強烈的韓國泡菜的味道的。

終於等到了後來者, 有人上來,然後是咚咚咚的箱子們, 睜眼一看, 酒店經理把幾個龐大的箱子搬上車堵在了過道上。由於是重新銜接的轉機,本來不需要在仁川機場提取行李的我們得取出行李, 明天再托運。行李太多,車肚子裏塞不下了吧。這突然間侵占了人的空間的箱包把我的思緒牽回到了自己九十年代的火車生涯,去蘭州上學,放假回家,擁擠的人群,車上見縫插針隨處安放的千姿百態的行李們。 

大巴終於啟動了。車開得猛, 窗外風聲赫赫,半睡半醒的我仿佛正身處於一個方方正正的破爛紙盒子裏在了無人煙的暴風雨中飄蕩。刹車,加油,都是直接了當,斬金截鐵, 不帶一絲猶疑。 這個行車風格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在西安見到的那個中年公共汽車女司機,車門大敞著, 叮叮哐哐一路高歌, 到站粗獷地吆喝一句, 沒人下車啊,然後不等車停穩便又一腳油門奔向了下一站。

黑暗之中,去酒店的路遙遠又漫長。心下怨氣漸生,福岡自己找酒店,漢城的酒店安排到了天涯海角,加航啊加航,你讓我怎麽能對你滿意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