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多鍾醒過來， 再也睡不著，靠在床頭拿著IPAD作福岡市的功課。 Fukuoka， Fukushima, 聽起來多麽相像啊， 飛機上看到這個城市的名字馬上想到了核泄漏。 拿起Ipad第一件事， 便是查一查福岡和福島離得有多遠， 到底是不是姊妹城。 福島原來在日本的北部， 和我們所在的福岡中間隔了大半個日本， 福岡在日本島的西南，西向麵海， 福島在日本島的東北， 東向麵海。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昨天一起入住希爾頓的有三個在多倫多上學的小留學生， 青春年少，沒有一點疲憊的樣子。她們三人住了一個房間，入住時房費全部用信用卡支付，留出加航發給的三萬日幣的現金，計劃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出去購物。 來自台灣的中年女子是個伴讀母親， 陪兒子在阿根廷讀高中，這是假期回台北探親。媽媽說他們旅途幾經周折，已經沒有了時差反應，打算睡到自然醒，在酒店好好地吃個早餐，遊遊泳， 中午結賬後就直接去機場了。我跟Allen隨意， 如果因為勞累能夠正常睡眠，就睡個懶覺，吃個早餐，在酒店附近沿河邊海邊走走。如果時差反應醒得早了， 就再加點福岡市區的行程。
到了一個地方， 有一些時間， 總應該設法走出門去看兩眼，感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福岡， 這個如果不是飛機延誤我們基本上不可能涉足的城市，因了這個事故， 讓我感覺到了冥冥中的一種緣分。
查看福岡的有關景點，排在前麵的有太宰府天滿宮，櫛田神社，福岡塔，九州國立博物館， 大濠公園。太宰府天滿宮離住處遠， 單程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被毫不猶豫地砍掉。神社博物館， 還有日本的特色廟宇， 也不考慮了。因為飛行意外帶來的辛苦勞頓讓我對Allen心懷歉疚，打算遷就一下他的喜好，就隨性地走走看看。就算是於我自己， 一不懂曆史， 二不懂建築， 三不懂美學，四不愛學習，日本城市中那些高居榜首，外地遊客雲集的著名景點反而讓我提不起太多的興致。現在的旅行，倒是越來越中意看看活生生的人，當地人，當地的普通人，和不用在背後深挖長掘，一眼就能看到底看得明白的景物，以及當地的普通人在簡單明了的背景之中的，日常生活。
打開地圖，先從酒店的位置看起， 出門是河麵寬闊的樋井川，沿河向右， 很快就能走到海邊， 海邊左轉， 是一大長條的綠地， 叫海濱公園， 這個地點不錯，步行十分鍾之內可以到達。跟著地圖沿著海濱公園走下去， 竟然看到了福岡塔的標誌， 就在公園的邊上。真好，早飯後散步就去這裏了，河邊海邊走走，再登高俯瞰一下福岡市容， 大半個早上就過去了。回來稍事休息， 結完賬， 還可以再安排一站，最好在酒店和機場之間， 不用來回重複路程浪費時間。 用兩個手指把地圖夾著縮回去，看到酒店往機場的方向走， 不遠就有一大片綠地，放大來看， 是大濠公園。 這個園子裏有一個大大的湖，湖中有島， 幾個小島彼此之間， 島與岸之間以橋相連，成一條時而肥大時而纖巧的線，把湖泊一分為二。湖邊有日式庭園，美術館。看網上的介紹， 大濠公園是福岡市民休閑娛樂的地方，多水多綠地， Allen可以看鳥， 我呢， 可以看人。 第二站了就定在了大濠公園。
Allen六點鍾醒過來，恢複了精神。我對Allen說，這個行程好像頭沒有開太好呢。 Allen點點頭表示讚同， 又說， 雖然不是太好，也不算特別壞吧，我們不是很快找到酒店了嗎， 吃了美味的夜宵， 睡了個好覺，也沒有花多少自己的錢。Allen擅長總結歸納，我笑眯眯地看著他，說， 我也沒有覺得太差呢，雖然確實是把我們的原計劃打亂了一些，但生活不總是這樣嗎， 哪裏就會一成不變地跟著我們的計劃走呢， 總是會生出些變故來。有了變化，我們就調整自己跟著走了。不隻是跟著走，還要走好了，那麽現在你打算怎麽在福岡好好走一走呢？Allen咧嘴一笑， 我要先下樓好好吃一頓。我接上， 吃完飯到河邊海邊散步。Allen說，看看福岡的鳥。我說， 看看福岡的人。兩人相視一笑，意見達成一致。
（三）
等到七點鍾自助餐廳開始營業，我跟Allen下樓美美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日西結合的早餐自助， 飯後出了門。 天氣有點陰，薄陰的天色下，呈現在眼前的福岡色彩素淡，市容端莊。街道寬敞整齊， 幹淨得有點出乎尋常， 帶著一股仿佛剛剛用水衝洗過的清爽。從酒店出來，穿過一條大街， 就是樋井川。樋井川河道寬闊，水色翠綠， 水流舒緩，幾乎感覺不到水體的流動，這讓整個河流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碧玉；水麵上細碎的波瀾， 是碧玉上麵隱隱的暗紋。沿著河道遠望， 視線的盡頭是藍影綽綽的遠山。是誰說過， 一個地方有了山水，就有了靈氣，我所見過的日本城市， 大多是有水又有山的。
樋井川邊上有寬敞的步行道，綠化帶，左手邊有一座紅色磚石的大橋，橫跨樋井川而過，我和Allen先上橋走走， 再沿著河邊步行道到海濱公園。星期天的早上， 街上行人稀少，偶爾有汽車駛過，也是靜悄悄的。 Allen手端相機， 果然捕捉到不少的鳥，樋井川裏戲水的紅頭鴨，欄杆上小憩的小黑鳥 （還帶了點藍色）和大黑鳥 （是迷你版的烏鴉嗎），海濱公園裏成群結隊假寐養神的福岡麻雀們。人遇到幾個，晨練的市民，樋井川邊倚闌幹停靠的老式自行車 （騎車的主人去了哪裏？），海濱公園沙灘上著藍色製服幹活的工人們，帶女兒在公園裏溜達的中年男子。福岡氣候溫和， 人們的衣著單薄輕便，憑空多出來的兩個黑烏烏重磅羽絨服加身的，一看就是不經意間偶然闖入此地的寒帶人。
進入福岡塔，人多了幾個，大多數說著日語，見到一個講中文的服務人員，讓她幫我和Allen拍了合照。小姑娘舉手投足之間，以及臉上的笑容，已是標準的日本女子的樣子了。到了大濠公園，晨練的市民多了起來，人的數量剛剛好，三三兩兩，疏落有致地散落在林木之間。大濠公園裏見到的外國人有四個， 一個西人麵孔的爸爸帶著兒子騎車， 一個南美麵孔的年輕姑娘獨自在路邊流連， 聽到Allen講英語，多看了我們兩眼。還有日本庭園裏一個西人麵孔的年輕小夥子，如我們一樣背上背個背包，在庭園小徑上迎麵而來， 彼此打招呼說了聲嗨；應該是跟我們一樣的旅人。
幹淨的城市，有秩的生活，友好的民眾， 是對日本城市的總體印象， 福岡， 又讓這個印象更加深入了一層。我們走過的中心區，街道樓房，如水洗過一樣的清爽， 就是在海濱公園大濠公園，這些人群聚集的場所， 也是幹幹淨淨一張紙片一片垃圾都看不到的。也看不到有人有車打掃。想想在中國城市街頭隨時隨地可見的拎著掃把簸箕的環衛工人，不得不讓人欽佩日本人的素質，掃得不多，那麽一定就是扔的少， 在福岡， 應該是找不到亂扔垃圾的人的吧。人是淡然友善的。逛完大濠公園，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我把手機地圖上的位置給司機看。因為福岡有兩個機場， 一路上心有不安，怕不懂英文的司機沒有看明白，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是國際機場。書生樣子的司機每一次都用不急不緩的語調重複 international，告訴我他知道了， 不會搞錯。
跟東京和京都相比， 福岡更像東京一些，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如果說東京是一個三十歲明媚幹練的職業女性的話， 那麽福岡年長了三五載，少了一分明媚， 多了幾分端莊，少了一分幹練， 多了幾分柔和和悠然。東京這個正當年的女強人， 風風火火地行走於職場頂著天立著地；福岡這個年輕婦人，輕輕鬆鬆地做著一份工， 拿著一份錢，看護著一個有著幼年孩童的家庭 — 家裏的男人才是撐起天地的那一個吧。
樋井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