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談談女人和作家
文章來源: 卡爾加裏雜誌編輯2015-02-07 12:08:00

蘇青(1914年-1982年),浙江寧波人,本名馮允莊,蘇青為筆名,出生富有之家,祖父是舉人。

在我所讀過的女作家作品中,文字最為有個性的,除了殘雪,大概就是這位蘇青了。提起女作家,有一件事情想想很有趣。我們知道,由於性別和文化的緣故,長相、氣質對於女人格外重要,貧家苦女如此,國母貴婦亦如此。女作家們自然也逃不掉。三毛經常在作品中把自己寫得天仙一般,陳香梅處處流露自己有非常高貴優雅的氣質,張愛玲自戀自憐得最後有些病態了,至於瓊瑤,更不用多說。這些,都無可非議,如同孔雀喜歡開開屏,小鳥願意抖抖羽毛,這是生命中愛美天性的一部份而已。女人愛美,男人顯擺, 都是本能。想想看,你見過沒吹過牛的男人麽?毛澤東發誓要解放亞非拉所有勞苦大眾,阿Q說我祖上比你闊多啦。

蘇青此女,是位頗有才氣的江南美女,單就外表相貌而言,少有女作家可以和她相比,所以她反而不在文字中炫耀。要說她不看重這個,那也是誑語。她曾寫過《女作家與美貌》一文,”人們常說,內心比外表重要,我一直認為那是騙人的鬼話,尤其對女人。”讀來很風趣。

胡蘭成談到蘇青時說, “文章正如她之為人,是世俗的,是沒有禁忌的。”“蘇青不甘寂寞,所以總是和三朋四友在一起。可是她不喜歡和比她有更高的靈魂的人來往,因為她沒有把自己放在被威脅的地位的習慣。她是一匹不羈之馬,但不是天空的鷹或沙漠上的獅。她怕荒涼。她怕深的大的撼動。也不喜歡和比她知識更低的人來往,因為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要領導別人或替人類贖罪的念頭。也不喜歡和娘兒們來往,因為不慣瑣瑣碎碎。”

這個胡蘭成可不是一般人,曾任汪精衛政府宣傳部長,跟毛澤東任蔣介石政府宣傳部長有得一比。但他顯然沒有毛澤東那種梟雄式的大氣,隻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靈光秀才。人們都知道張愛玲文筆好,其實胡蘭成遠在其上,這一點連持才傲物的張愛玲自己也是承認的,她跟胡蘭成認識和相戀時曾寫過這樣一段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後來汪政府倒台,胡背了個漢奸的罪名,惶惶逃亡南方,沿途總有女人獻身相隨。心高氣傲的張愛玲卻依然不舍,一路追過去,塞錢給這個已經落魄的男人,實在讓人感歎不已。

張愛玲說:“即使從純粹自私的觀點看來,我也願意有蘇青這麽一個人存在,願意她多寫,願意有許多人知道她的好處,因為,低估了蘇青的文章的價值,就是低估了現在的文化水準。如果必需把女作者特別分作一欄來評論的話,那麽,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隻有和蘇青相提並論我是甘心情願的。”這實在有吹捧蘇青的嫌疑了,但張愛玲說這番吹捧話的動機可以理解。這和當下中國很多文人靠吹捧撈好處的行為有著本質的不同。

老實說,冰心的文化底蘊和文采,是高於張愛玲更遠高於蘇青的。張愛玲這樣說冰心,也許出於嫉妒,也許出於她知道蘇青不如她這樣一個事實,或者也許是由於冰心投向了“革命“的緣故。

所謂“革命者”,大部分由社會最底層、最貧苦、沒受太多文化教育的人組成,這些人一向被“上層社會”鄙視,即便“革命者”後來“革命”成功,坐了江山,成了新“上層社會”,仍需要幾代人才能擺脫流氓無產者的陋習,然後, 他們開始瞧不起底層那些被他們蹂躪的賤民們。遺憾的是,冰心最後也的確被專製下的僵死文化弄得靈氣全無,大多寫些應景順勢的文字而已。

談到蘇青,就想到了韓寒。中國一些認為自己是作家的作家們聲稱韓寒不夠資格當一個作家。在這一點上,不是作家的我也是深表讚同的。不信,你去細細讀讀韓寒的文字,就知道這個外表很靈秀的小夥子,他的作品,百分之七八十是在模仿別人。而且,他請人代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他張狂也許是他的個性,也許是為了博眼球、點擊率賺點兒銀子。然而,就“教唆”國人張揚自我,舍棄奴性這一點上,整個中國作家協會那幾千個所謂的“真正作家”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韓寒。而“自我”這一點,對於當下的中國人,真是太重要了。作家首先是獨立的人,如果連人最起碼的說話的尊嚴和自由都沒有,當個鬼的作家!

以蘇青的文字,她顯然算不上什麽大家,但她文字裏流露出來的獨立、明察、自信和幽默,是很多被中國男權文化浸淫很深、受害很深、卻渾然不曉察的女作家們所不及的。

遇到蘇青這樣的女人,男人沒有辦法不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