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樹種，英文有兩種寫法：Crab apple；Crabapple。凡涉及果實時通常寫作Crab apple；而涉及樹木時則寫作Crabapple tree。

英文Crab在這個名稱裏也有兩種解釋：一種說Crab起源於蘇格蘭語scrab 或scrabbe，它又從更早的挪威和瑞典語skrabba而來，就是“野蘋果樹的果實”之意；另一種說Crab由螃蟹的潦草爬行軌跡引伸而來，意指怪異味道，顯然也是著眼於野蘋果又酸又澀的果實。

還有一種近似玩笑的解釋，說Crab apple的酸澀果子不能多吃，吃多了會不舒服，胃裏有被螃蟹鉗子夾了的感覺。

其實，Crab apple原產中國，古典名字是“柰”，文雅稱“林檎”，通俗叫“花紅”，現代流行的名稱是“沙果”。我則習慣並傾向於稱它“中華蘋果”，盡管真正的蘋果至元朝時才從中亞傳入中國。現代漢語所說的“蘋果”，源於梵語，為古印度佛經中所說的一種水果，最早被稱為“頻婆”。中華蘋果既非野生，也不酸澀，所以上述英文的解釋顯然不是出自語言學本源，而是穿鑿附會。

Crab apple的英文名稱最早見於公元1300年，相當於中國的元初，與蘋果傳入中國的時間很相近，而中國早在漢代就已廣泛栽培此樹。所以，Crab apple的名稱一定是保守的歐洲人對外來物種的蔑稱，正如希臘醫生Dioscorides把中國藥草大黃命名為“rhu barbarum”，意為“居住在伏爾加河對岸的野蠻人種植的植物”一樣。這個名稱最終被縮短為rhubarbarb，現代才添加“Great yellow”的名稱。

柰，讀音念“奈”，學名：Malus asiatica。現代英漢字典有將英文Crab apple翻譯成“海棠果”的，原因是它的花朵與中國西府海棠、垂絲海棠、貼梗海棠和木瓜海棠的花朵極似，而且中國海棠花的學名是Malus spectabilis，它們都是薔薇科蘋果屬。所不同的是，海棠花的樹幹光滑，而Crabapple的樹幹粗糙。不過“沙果”的名字，既不嚴密，也不正規，聽來倒有點像諢名（nickname）。

Crabapple樹的花朵

“柰”在清朝以前是中國廣泛種植的鄉土果樹，“花紅”在宋代還曾被很多地方當作貢品。西漢上林苑栽種的“林檎”，多用於床頭或衣服的香熏，裝填香囊，較少食用。作為水果的“柰”，其特點是產量高，果實小，脆甜可口，但皮薄，極易擦碰破損，而且受損處腐爛變質的速度非常快。新鮮的“柰”容易沙化（沙果的俗名由此而來），難以長久儲存，所以，價格十分昂貴。傳統蒙學經典《千字文》稱：“果珍李柰，菜重芥薑”，足見其珍貴不凡。

柰的果實

清朝末年，美國人在山東煙台等地引進西洋蘋果，日本人於日俄戰爭之後，在關東州的熊嶽設立農業試驗基地，也引進西洋蘋果並進行雜交改良。此後煙台和大連成為著名的蘋果產地。民國以後，人工栽培的西洋蘋果逐漸在中國市場占據主導地位，中國土生蘋果反而被果農淘汰，種植麵積不斷縮小，最後僅在河北懷來和安徽來安有少量保存。懷來地區的果樹於1970年前後滅絕，來安的也所剩無幾。

西方文藝作品都把《聖經》中的禁果解讀為蘋果，但學者們一直懷疑，因為希伯來《聖經》裏有個叫“tappuach”的詞，現代希伯來語中仍然保留著，意思是“apple”，但根本不是現代水果中的蘋果。要知道，作為現代水果品種的蘋果，雖然也歸為Malus家族，但它僅僅是過去兩百年中由雜交專家培育而成。事實上，根本沒有物種或者自然變種的Malus被栽培在古代炎熱的中東地區。

聖經學者大多相信，古希伯來語“tappuach”應為桔子、溫柏一類，最有可能的還是杏子，因為古代巴勒斯坦地區大量栽植杏樹，巴勒斯坦就有民諺認為杏子具有壯陽的功能。有人根據漢字的“禁”和“柰”字形相近，因而推斷“柰”才是《聖經》中知識善惡樹和禁果的原型。

“禁”字上麵兩個“木”，指知識善惡樹和生命樹，下麵的“示”則代表神的明示。亞當和夏娃犯禁吃了知識善惡樹的果子以後，神不僅將他們趕出伊甸園，還將園子關閉，封鎖了生命樹的道路。生命樹的果子人從來沒有吃過，後來又被神用“基路伯”和四麵轉動發火焰的劍把守住了，人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怎麽可能還記得什麽呢？而那讓人類吃盡了苦頭的知識善惡樹，則跟隨始祖走出了伊甸園，進入了人類的世俗生活。這一“木”下麵加“示”，不正是“柰”嗎？

聖經說：“於是女人見那棵樹的果子好作食物，也悅人的眼目，且是可喜愛的，能使人有智慧，就摘下果子來吃了，又給她丈夫，她丈夫也吃了。”柰確實悅人眼目，討人喜愛，而且可以作為食物。聖經還有很多寫到蘋果的地方，總體上將其描述為一種生長在野地，遮蔭、果實掛滿枝頭且具有芳香氣味的樹木。這與柰的特點完全一致。

該考證雖然缺乏科學依據，但不完全是空穴來風，因為無風不起浪。既然猶太人和西方人都說禁果與蘋果有關，至少與蘋果或類似物脫不了幹係，而現代蘋果問世之前，真正稱得上是蘋果的，隻有“柰”，日本一直保留“林檎”的稱謂，而且是“蘋果”的意思。如此，Crab apple於沙果之外，又多了一個“知識善惡樹”的稱謂。

需要指出的是，林檎、花紅和沙果的“柰”與閩北特產柰果，不是同一種水果。雖然它們都是薔薇科，但前者是蘋果屬，後者是李屬。柰果形似桃，色似李，但又並非雜交或嫁接，味道極其鮮美。


福建特產柰果

花紅掛滿枝頭的北美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