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一年多了，學生人數漸漸恢複到裁員前的百分之九十，但老師人數還是保持著裁員後的數量。羅密歐說因為學生人數的變化，要按新的方法重新劃分班級。

他首先按原來三個班的劃分方法，把學生分成三個班，然後把數學二班合並到數學三班去，稱為數學三班，把數學一班改名為數學二班，數學一班取消，從此消失。比特老師教數學二班，我教數學三班。

羅密歐為什麽要這樣調整，學生人數嚴重向我教的班傾斜，表麵上看，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每個老師都這樣認為，還有兩個月，又是一年一度的學校排名，我們學校要保持數學第一名的位置，必須要有大量的學生考試考到最高分，把平均成績拉上去才行。而這隻有我才能做得到，所以羅密歐就找個借口，安排更多的學生給我教。

其實，誰都不會想到，這還不是羅密歐的主要目的，他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隻是這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也不可能會想得到，後來我吃了虧，才突然明白羅密歐到底是什麽葫蘆賣什麽藥。

我去找羅密歐論理，我跟他說：“這對我很不公平，我一個人怎麽能教兩個班？”

我原本是想說：“你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憑什麽要我教兩個班？”但我還是沒說出口，我不想把事情鬧大，就換了一種說法，緩和了語氣，免得和他爭吵起來。

他嘻皮笑臉的樣子說：“國老師，這隻是暫時的，你的教學教得非常好，我相信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你的學生人數就會降下來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其實我完全明白他的意圖，我隻是故意要他解釋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的學生考分高，出得快，你再加把勁，讓他們早點考試，學生人數很快就可以與彼特老師的學生平衡了。”

“你是不是要我隻顧數量不顧質量地教，盡快提高我們學校的成績？”

他趕緊說：“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當然是保證教學質量的前提下，盡量讓學生早點考試，教學質量才是第一位的。”

我說：“不是規定老師和學生的比例不超過1:18嗎？但我看到下個星期我的排課表，學生人數有兩節課是21，有一節課是22。這是 …”

我沒把“這是不合法的”這句話完全說出來，我知道他明白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他不緊不慢地說：“這也是暫時性的，我正在向學校要求再聘請一個數學老師，到時候我就把你的班一分為二，再拆成兩個班，這樣不會造成太多的動蕩。”

“那我要挺多長時間才行？”

“你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有新老師來的。”

我知道，他完全是在說謊，學校根本就沒打算再聘請數學老師，我看到人事部每個星期公布的職位空缺，根本就沒有數學老師一職。

我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我的課室裏隻有二十張學生桌椅，沒位置坐的學生怎麽辦？是不是讓這些學生站著。”

他馬上說：“這好辦，我馬上叫總務部的人給你的課室增加幾張學生桌椅。”

就這樣，我的課室一下子變得“人山人海”，真有點人滿為患的感覺。

從班級調整後的第一天開始，我的課堂就變得吵吵嚷嚷的，不管我怎樣努力去控製課堂紀律，都沒有什麽好的效果。談天說地的學生稍微收斂一陣子，又開始高談闊論了。教學樓外麵的海鷗，也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來個裏應外合，一群一群的，數千隻，在樓頂上歡叫，歌舞升平。我知道，如果這樣持續下去，我的課堂很快就會亂成一團，變成一個擺地攤的集市一樣，和外麵的鶯歌燕舞景象遙相呼應。

我去找羅密歐說：“現在我的課堂快要失控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他竟然強詞奪理：“你看看人家其它的公立中學，每堂課都有二十幾三十個學生，我們學校的課堂學生人數比例，算是很低的了。”

我說：“你也是在我們學校當過數學老師的，我們的學生是同一堂課，有好幾個不同的進度，學不同的內容，而人家正規的中學，整個課堂每個學生都學同一樣的內容，這樣的課堂我也教過十幾年，別說二十幾三十個學生，就是四十個學生都不會亂套。”

他打斷我的話：“我明白，但你別擔心，如果課堂上有學生搗亂，你隨時叫我過去，我會幫助你的。”

這一天，麗莎副校長來巡查課堂，她從遠處就聽到了我的課堂裏的嘈鬧聲。她走進我的課室，叫學生們安靜下來。等了一會兒，學生才慢慢安靜下來。

她小聲地問我：“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我說：“是的，課堂學生太多，整天都吵得厲害，你幫我訓訓他們吧。”

她點點頭，然後跟學生說：“同學們，你們安靜一下，我有話跟你們說。”

麗莎訓斥了學生大概有十分鍾。當然，她的語氣是相當柔和的，並沒有要責罰誰的意思，隻是要求學生們專心學習，不懂時要舉手問老師，不要大聲嚷嚷。她著重強調了課堂上不允許使用任何電子產品，例如手機、音樂播放器、以及手提電腦等等。然後她再講講要珍惜課堂學習的寶貴時間，總之，講了一番又一番的大道理。

說完，她把課堂交還給我，微笑著走了。

麗莎走了之後，課堂總算安靜下來。

突然，一個女生指著窗外樓頂說：“你們看，那兩隻海鷗在交配。”

過半的學生都跑到窗戶邊，看海鷗交配。海鷗撲騰著翅膀，整個課堂一陣沸騰。我知道我不可能把沸騰的溫度一下子降下來，就讓他們繼續沸騰了半分鍾，才叫他們回到座位上。

一會兒，一個男生指著窗外樓頂說：“你們看，那隻海鷗在下蛋。”

又是過半的學生跑到窗戶邊，看海鷗下蛋。蛋下在天台的邊緣，慢慢滾幾下，岌岌可危，母海鷗試圖用嘴把蛋撩回去，可一陣風吹過，可憐的寶寶還是不幸高空自由落體。整個課堂又是一陣歡呼。我隻好讓他們歡呼了起碼十秒鍾，才叫他們回到座位上。

我說：“你們要安靜一點，如果這樣繼續下去，想學習的同學沒法集中精神，我也沒法教學，我沒有這麽多時間來管你們的課堂紀律。等到我真的要發火的時候，我會叫保安員來把不遵守課堂紀律的全帶走。”

課堂慢慢安靜下來，但外麵的海鷗還在不停地叫。

沒多久，幾個愛說話的學生又開始高談闊論，加上海鷗的誘惑和幹擾，課堂秩序又漸漸地亂起來。

我一次又一次地叫他們安靜下來，有學生說：“外麵的海鷗這麽嘈，我們怎麽能集中精神學習？”

我找羅密歐投訴了好幾次，同時把那些海鷗也投訴了，但羅密歐都總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可能他相信，我會有辦法在短期內把大量的學生考試考出去，把學生的人數降下來。

沒辦法，我不能把自己累死，我隻好像一頭牛那樣，不得不被羅密歐牽著鼻子走。我停止了學生的一些基本訓練，竭盡全力督促學生多做幾份模擬考試題，當我覺得差不多了，就送他們去提早考試。幾個星期內，我硬是把一半的學生給考了出去，使學生人數降了下來。學校也不知什麽時候派人用電子聲波把那些心花怒放的海鷗趕跑了。搞清潔衛生的工人告訴我，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清理掉兩三塑料桶的海鷗蛋，如果讓這些海鷗蛋孵出小海鷗來，那將會是個什麽世界。

學生減少了，海鷗也消失了，我的課堂終於可以安靜下來。羅密歐當然高興了，如願以償。可我就累死了，我終於病倒了，醫生給了我一個星期的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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