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歧視,華人最應該做的是…
文章來源: 北美曹先生2020-05-18 19:13:42

最近,因受疫情影響,歧視華人事件在美國、加拿大等地明顯增多,令人擔憂和惶恐。如何看待、應對和化解華人所經常麵臨的歧視問題,這的確值得深思。本文從以下幾個方麵提出一些問題,共同探討一下。

一、什麽是歧視?

從曆史到今天,歧視問題是長期而普通存在的;同樣,“反歧視”也是如此。

在上世紀六、七、八十年代,全球在反歧視方麵取得階段性的顯著成果,這以很多國家都出台了相關的反歧視法規為標誌,像美國1964的民權法案(美國有一係列的具體法案)、加拿大1977年的人權法案和1982年的加拿大權利與自由憲章、澳大利亞1977年的反歧視法案,等等(中國至今還沒有類似的反歧視法案)。從而,對“歧視”問題有了明確的界定。

按照加拿大人權法案(Canadian Human Rights Act 1977),What is Discrimination? Discrimination is an action or a decision that treats a person or a group badly for reasons such as their race, age or disability. These reasons,also called grounds, are protected under the Canadian Human Rights Act.

Grounds for Discrimination:race,national or ethnic origin,color,religion,age,sex,sexual orientation,gender identity or expression,marital status,family status,disability,genetic characteristics,a conviction for which a pardon has been granted or a record suspended.

上麵英文內容中關於“歧視”的定義就是:由於種族、年齡、殘障等原因惡劣對待一個人或一個群體的行動或決定。這些具體原因上麵列出了13種,華人最關注或深受其害的就是前三個(race,national or ethnic origin,color),即種族類問題,也是歧視中最常發生的。

這三個也需要準確地區分。race和color都是指外在的特征差異,而national or ethnic origin(出生國籍或族裔)是指內在的差異(像語言、文化、習俗、祖先、宗教等方麵),顯然這個比race和color更細化和具體。如果仔細研究華人所麵臨的歧視,就會發現更多是來自於national or ethnic origin這一類歧視,即和出生地相關的族裔/族群歧視,隻不過習慣上說成種族(race)歧視而已。

按照上麵的定義和涵蓋的原由,那“歧視”在中國或者華人社區內是廣泛存在的,大家可能都熟視無睹了。所以,在長期反歧視的道路上,一定要先做到不斷減少自身的歧視言行。至於在西方國家後來出現的仇恨言論(Hate Speech)問題,這個要比“歧視”問題更狹窄(主要是針對種族、信仰和性取向)和更嚴重,一般會鼓勵或導致仇恨犯罪。

二、歧視與批評

是否是“歧視”問題,往往不能一下子分得很清楚,弄不好很容易泛化歧視問題,結果適得其反。而最難區分的可能是“歧視”與“批評”。這需要看兩方麵,一看是否站在上述那些歧視的原因來進行負麵評價,二看打擊的對象是籠統的個人(或群體)還是人的行為。比如,你說“我反對同性戀行為”,這是批評(符合言論自由的範疇);而如果說“我反對同性戀者”,這個就會是歧視。

華人很容易把批評當歧視,或者說都不願意接受批評,更不允許外人批評。柏楊先生當年寫的那本《醜陋的中國人》,流傳甚廣,但如果這本書是其他種族人士寫的,那絕對會讓所有華人痛斥為歧視的。所以,不妨多做做自我批評,免得他人捷足先登了。

批評或批判文化在西方社會很盛行,尤其是對政府或政治人物的評價,往往是以批評為主的,來自政客或媒體對其它國家的批評甚至嘲諷,也是隨處可見的。華人族群在西方社會的進步和成長,也一定會經受各種批評的,所以對此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像這次疫情期間,對加拿大首席衛生官華裔譚詠詩(Theresa Tam)女士就褒貶不一,在這些批評中,是否有種族歧視,哪個是種族歧視,都需要客觀理性地分析。總之,麵對批評,要虛心接受,認真反思;而麵對歧視,要不卑不亢,勇於反擊。

三、歧視的表現和根源

歧視的表象原因有多種,但根源還是兩方麵:一是資源和利益的爭奪;二是彼此之間因為缺乏了解而形成的高低尊卑之偏見。對於前者,像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移民國家,資源都很豐富,現在還沒有看出來華人有什麽特別的競爭威脅;而對於後者,需要華人群體主動多做一些族裔間相互融合的事情。

歧視的表現大致有這三方麵:一是顯性的製度層麵的歧視,比如當年的排華方案等;二是隱形的操作層麵的歧視,比如像就業和升職方麵的各種不公;三是偶發的個體(或群體)間的歧視性衝突,比如最近爆發的一些歧視案例。

這三方麵是相互作用的。顯然,製度或政策方麵的歧視是最可怕的,但在過去長期的平權運動中已大都蕩然無存了(主要是黑人族裔的貢獻);個體間的衝突其實很少,這往往和一些特定事件有關係,比如這次疫情事件;而隱形的歧視卻是大量存在的,難以消除,需要漫長的自我發展和不斷抗爭。

從另一個角度,出現種族歧視問題,一般來自兩個層麵。一個是民眾的不滿,另一個是政客的操縱。政客為了政治和選舉需要,經常會利用和製造種族衝突,以相互攻擊,為各自的黨派利益服務,而媒體又會在其中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這在最近美國和加拿大的一些種族歧視上,都能看到台前幕後政黨之間的較量。作為華人群體,不要輕易卷入這種黨爭之中(在歧視問題上,無論哪個政黨執政都同樣存在著對華人的歧視)。

絕大部分西方國家的民眾,對中國、中國人都是不太了解的,甚至也沒有興趣去了解,他們關心的隻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根本不是什麽世界大事,甚至對身邊的華人也都少有主動的了解。但是,也正是他們身邊這些華人的言行舉止,讓他們對中國、對華人群體有了一些認知和判斷,進而個別人會相應做出或友好或歧視的舉動。

如果問本地民眾對華裔群體的看法,他們一般會認為,華裔(特別是新移民)更多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裏,很少參與社區和政治等公眾事務的。這也符合華人自身的看法。這在大多時候似乎也無關緊要的,但如果風向有變,就可能成為各種歧視的理由,被認為是對本地生活方式的危害。現在有不少學者研究當年的排華法案,都認為這和華人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有直接的關聯,這在今天依然如故。

這次全球疫情大爆發,也許讓本地民眾多了些對中國和華人群體的了解。暫不說為何有調查說三分之二美國人對中國持負麵態度,但至少對華人群體的一些歧視行為與華人這期間的某些表現,比如搶購口罩等醫用物資、搶購食品等,應該有些關聯的,但好像沒有人願意直麵這些問題的。

有人總願意把華人所經受的歧視,與中國的強弱或者中國和西方國家的好壞連在一起,這個可能多少有些關係,但肯定不是必然關聯。對此研究一下過去一百六十年的華人移民史就能看得很清楚。另外,也很容易舉出一些反例。像印度裔在美國在加拿大,整體上絕對高出華裔的社會地位。像俄羅斯、伊朗和美國長期交惡,但是俄裔美國人(有300多萬)和伊朗裔的(有近50萬),他們在各個領域(包括政治方麵)都發展得不錯,按族裔收入也都排在華裔的前麵。

外在因素固然有影響,但華人是否受歧視主要還是由自身群體的言行舉止所決定的。麵對歧視問題,可以很容易歸責到歧視者一方,但作為被歧視的一方在反擊的同時也要有所反思,因為隻有雙方共同努力,才能有助於問題的解決。

四、到底誰在歧視誰?

在歧視問題上,一般而言是強者歧視弱者。而種族歧視,也就是主流族群對少數族裔的歧視。在這些西方移民國家中,白人族群現在無疑還是主流和強勢族群,也就是主要的歧視者。當然也有逆向歧視或者少數族裔之間的歧視,比如大家經常談到的印度裔高管在招聘中更傾向於印度裔等等。

在各種歧視中,尤其是族裔歧視,好像華人最容易受到傷害,即使在亞裔或者東亞裔裏,也是如此。麵對族裔歧視,華人都有意無意地說成是對亞裔的歧視,以便多些應對力量,但實際上都清楚怎麽回事。如果有人對日本人或者韓國人說,滾回中國去,那他們想歧視的並不是日本人或韓國人,還是華人,特別是來自中國的華人。

華裔族群本身也是一個複雜的群體,有來自大陸的、台灣的、香港的,有來自新加坡的、馬來西亞的等;有第一代移民,有第二代、第三代等;還有留學生、商旅人士等等。如果認真分析各種歧視案例,包括當年美加的排華法案,不難發現,這些族裔歧視都有極為明顯的針對性。

華裔中到底是誰會成為主要的被歧視者?可能還是第一代移民群體(正在包括留學生)。如果能對歧視者做些調查,也許就會有更清晰的判斷。如果問一些年輕的第二代、第三代,他們對歧視問題也沒有第一代群體感受得那麽強烈。

“亞裔”已經成為華人在對抗歧視問題上的大帽子,但是美國這些年一直在推動亞裔細分(已經有些州通過了該法案),據了解印度裔、菲律賓裔等都支持這個細分法案,而華裔群體相對是反對的。亞裔細分也是對華裔的一種細分,比如會分出新加坡裔等。細分法案看起來很中立,但弄不好將來會對華裔有很大的傷害(至少看不到好處)。如果將來再有排華潮或者新式的排華法案,那也一定會是“精準打擊”性的歧視。

作為過去和現在的主要被歧視者,華裔和印度裔、日本裔、韓國裔、菲律賓裔、新加坡裔等差別在哪裏?到底是什麽導致華裔總被歧視?是需要好好思考的。新冠疫情隻是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尖銳而已,其實沒有新冠疫情也存在同樣的問題。

五、要入鄉隨俗

就歧視問題,我近期和本地一對西人老朋友交流過。老先生問我,不論是你們自身還是外界常會說到華人社區,為何很少有提及德國裔社區、瑞典裔社區,以及印度裔、韓國裔等社區呢?為何沒聽說這裏的德國裔要學德語、印度裔要學印度語呢?他說,華人群體最好不要自己紮堆,生活在封閉的小圈子裏,要separate,要融入到其他群體中,共同做加拿大人。

老太太在旁邊說,在公共場合最好能說英文。我給他倆解釋,作為華人新移民(包括我自己),之所以紮堆生活,很少和本地人來往,最主要的還是語言問題。他倆深表理解,也希望他們說的話沒有冒犯我。總之,他倆的看法和我個人的想法並無矛盾,一句話,在這裏生活,一定要盡可能地入鄉隨俗,如果大家感覺各方麵都很相近,很多誤解、偏見、歧視和仇恨自然就消失了。

針對最近的歧視問題,前民主黨2020年大選參選人、華裔楊安澤先生前不久撰文分享他被歧視的經曆和對此的看法,引起華人圈內不小的爭議,不少人並不認同他的建議。其實,他的建議也是希望大家能入鄉隨俗,努力做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當然,做一個忠誠的、有貢獻的美國人並不是為了討好他人。請問生活在這裏的新老移民,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為傑出的、自豪的美國人(或加拿大人等)?要想讓後代能成為社會的佼佼者,新老移民也必須努力走在這條路上,而不是給他們製造有形或無形的麻煩。美國這兩年動不動冒出來的有關華人兩邊通吃的事件,雖是個案,但影響惡劣。

如果從歧視的角度對各個國家進行評價的話,美、加、澳等這些移民國家肯定不是歧視嚴重的國家,否則那些不太歡迎移民的國家又當如何呢?另一方麵,在這些移民國家裏,很多少數族裔都融合得很好,在各行各業也都湧現出很多有重要貢獻的傑出人士,這樣的華裔也不鮮見。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一個族裔和個人的融入情況。

六、要參政議政

除了入鄉隨俗、主動融入外,華人要想最終杜絕最可怕的排華潮(製度層麵的歧視),或者不斷減少各種隱形歧視,那最有效的做法還是提升華裔的整體形象和社會地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積極參政,進入政府等公共部門(像媒體機構等),因為這些領域才是最有權力和影響力的。在這方麵,猶太裔和印度裔都研究得很透,一個基本實現了目標,另一個正在實現的過程中。

幾天前,美國百人會邀請駱家輝先生搞了一次在線主題活動,請他談談華人如何在政府領域突破天花板以及參政的重要性。駱先生是華裔在美從政最成功的典型。他結合自己成長的過程,談了該如何參政和怎樣一步步進入政府高層。

在問到疫情期間,華人麵臨的新歧視問題,駱家輝講了911時的一個故事。他說當年911發生時,美國政府高層有人及時向布什總統建言不要因此動怒於穆斯林群體,而現在因為疫情美中關係急劇惡化,但很可惜特朗普身邊好像沒有高層去為華裔說話的。

他提到,現在亞裔在美國的商界、學術界、藝術界等領域都頗有建樹,但在政治領域卻非常滯後。他舉了幾個例子,比如在美國亞裔占比超過6%,但是在國會議員中占比才僅3%(目前共14位,華裔有3位,印度裔有4位);而在像紐約市亞裔人口占比很高,但市議員裏亞裔占比甚低。如果深入研究亞裔各族裔的參政情況,無疑華裔是排在最後麵的。

在加拿大,亞裔和華裔參選情況相對好些。除了要競選成為政務官員外,進入各級政府等公共部門也同樣重要。這方麵的數據難以查到,像現在加拿大各級政府以及公共部門雇員的數量約占全部勞動力的20%,稍微觀察一下就不難發現身邊的華裔在這20%裏的占比絕對遠遠低於人口的占比。

政客和政府人員不僅影響到民意,也最終決定各種政策的製定。隻有華裔能更多進入政府政策製訂、執行和監督部門(三權機構),才能參與各種決策,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才能保障華裔的根本和長遠利益,才能避免各種不公和歧視。

總之,各種歧視很難完全消除,必須理性地客觀看待,在向歧視行為說不的時候,也要主動反思和改進。相信隨著一代代對社會的融入和參與,歧視問題會越來越少的。